銀星商會的陰影和灰袍人的偶然現身,像一層無形的寒霜,覆蓋了萊恩原本就充滿壓力的生活。他變得更加沉默寡言,工作時總是下意識地留意著周圍的動靜,尤其是那些穿著灰藍色製服的身影是否會出現。那份對力量源泉的渴望,也因此蒙上了一層更加急迫的色彩——他需要力量,不僅僅是為了擺脫現狀,更是為了在可能到來的、更複雜的風波中擁有起碼的自保能力。
意念聚焦的練習變得愈發刻苦,幾乎到了自虐的程度。每一次精神耗儘後的頭痛欲裂,每一次從外界能量噪音的海洋中艱難剝離出那一絲自身波動的掙紮,都伴隨著銀星商會收購點上那句“特殊物品回收”的低語在他腦海中的回響。恐懼和緊迫感成了最嚴厲的鞭策。
日子在這種高度緊繃的狀態下又過去了一段時日。萊恩眼下的烏青越發明顯,臉色也更加蒼白,但他眼神中的專注度卻提升到了一個新的層次。他拆卸皮甲、刮擦汙垢的動作變得更加高效、精準,仿佛能將一部分原本用於雜役的心力,節省下來預留給內在的修煉。
這天下午,維修所接到了一批需要緊急處理的物資,錘柄帶著大部分人手去倉庫幫忙清點搬運,工棚裡難得的顯得有些空曠安靜,隻剩下幾個學徒負責看守和完成一些零碎活計。
萊恩被吩咐清理工作台和整理工具。當他擦拭到符文工作區附近時,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旁邊一個筐子裡堆放的東西吸引了。
那是一些從破損裝備上拆卸下來的、符文已經完全失效甚至部分損毀的細小部件——主要是些護腕甲片、匕首鞘扣之類的小物件。它們被統一回收,等待回爐重鑄或另作他用。其中,一片約有巴掌大小、材質似乎是某種韌性不錯的暗色皮革可能是夜貂皮的下腳料)的甲片邊緣,刻著一個極其微縮、線條卻相對完整的【微光】符文。隻是此刻,那符文黯淡無光,如同死去的刻痕。
萊恩的心跳悄然加速。
【微光】符文。這是他最初成功激發過微弱反應的符文,也是手冊上記載最為詳細、要求相對較低的入門符文之一。柯爾特講解回路理論時,也曾以此為例。
一個念頭不受控製地冒了出來:現在工棚裡人少,乾擾相對少…要不要…再試一次?
這個想法一出現,就帶著難以抗拒的誘惑力。上次失敗的陰影仍在,但此刻,經過這段時間近乎瘋狂的意念練習和對能量理論的初步理解,他感覺自己似乎…有了一點點不同。
他警惕地四下看了看。芬恩正靠在門口打盹,另外兩個學徒在遠處角落裡低聲閒聊,沒人注意他。
深吸一口氣,他像是做賊一樣,快速地從那個筐子裡撿起了那枚帶著微型【微光】符文的皮革甲片,又迅速地從旁邊的材料架上憑借上次的記憶)取用了極少量的、用於【微光】符文的磷光粉末和能量導劑。他甚至不敢去領新的銘文筆,隻是找了一根學徒們平時用來畫線定位的、磨得比較細的炭筆。
他回到自己那個陰暗的角落,將東西藏在一堆待處理的皮料下麵,心臟怦怦直跳。
等待的時間變得格外漫長。他機械地做著清理工作,耳朵卻豎得老高,留意著錘柄是否回來。每一次外麵的腳步聲都讓他心驚肉跳。
終於,機會來了。芬恩被叫去幫忙抬東西,另外兩個學徒也似乎被彆處的事情吸引。角落裡隻剩下他一個人。
就是現在!
他迅速拿出藏起來的材料和甲片。沒有時間仔細調和,他憑著記憶和感覺,將一點點導劑混入磷粉,攪成糊狀。然後,他拿起那根炭筆——他知道這很不合規,炭筆無法有效傳導能量,但他彆無選擇——蘸上混合物。
他沒有立刻下筆。而是先閉上了眼睛,強迫自己進行了一次雖然短暫卻極度凝神的內視。他“看”到了體內那縷比以往似乎清晰了少許的能量流,它依舊微弱,卻不再像最初那樣完全無法捉摸。
他回憶著柯爾特的教導:【微光】符文,意念需集中於“捕捉”與“釋放”,引導環境中溫和的光元素,予以儲存並緩慢釋放…
他睜開眼,眼神沉靜如水。所有的雜念——對失敗的恐懼、對銀星商會的警惕、對錘柄咆哮的害怕——都被他強行壓下。他的世界裡,隻剩下眼前那個微小的符文,手中的炭筆,以及體內那縷需要被引導的能量。
他落筆了。動作很輕,很慢。炭筆的筆尖無法像金屬銘文筆那樣流暢地引導能量,他必須付出加倍的精神力作為補償。他小心翼翼地沿著原有符文的刻痕進行描繪和補全,每一筆落下,他都全力凝聚意念,想象著自己體內那縷微弱的能量,正順著筆尖,極其緩慢、極其艱難地滲透進去,並非強行灌注,而是如同溪水漫過乾涸的河床,試圖重新激活那條沉睡的“路徑”。
他能感覺到精神力的飛速消耗,頭痛開始隱隱作祟。外界能量的乾擾依舊存在,但他努力維持著那種內斂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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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尖下的磷光混合物隻是物理地附著著,沒有任何反應。
失敗感再次襲來。
但他沒有放棄。他咬緊牙關,幾乎將全部的意誌力都壓縮在了筆尖那一點之上!他不再去思考成敗,隻是純粹地、執著地重複著“引導”這個動作,將自己對“光”的理解、對“照亮”的渴望,都傾注其中!
就在他感覺精神力即將耗儘,手臂都開始微微顫抖的那一刻——
突然!
筆尖下那黯淡的符文線條,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