峽穀邊緣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石塊,沉重地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卡爾文中尉的眉頭擰成了一個死結,目光在深不見底、殺機暗藏的黑暗裂穀和身後隊員們緊繃的臉上來回掃視。放棄同袍,是任何一名帝國軍官都無法輕易做出的決定,但將整支救援隊帶入顯而易見的陷阱,同樣是極其不負責任的魯莽。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秒秒流逝,每一秒都可能意味著穀底幸存者生機的消逝。
老兵們緊握著武器,眼神複雜,等待著命令。艾倫焦躁地摩擦著斧柄,渴望戰鬥卻又深知敵我懸殊。莉莉的臉色在微弱的光線下蒼白如紙,下意識地向萊恩靠近了一步,仿佛他是混亂中唯一的錨點。維克多緊緊抿著嘴唇,握著魔杖的手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他或許傲慢,但也清楚眼下形勢的嚴峻。
就在這令人絕望的僵持時刻,萊恩再次閉上了眼睛。他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被恐懼和猶豫吞噬,而是將全部心神再次沉入那片狂暴的能量感知世界中。周圍的黑暗、風聲、甚至同伴們粗重的呼吸聲都漸漸遠去,他的“視野”裡隻剩下下方峽穀中那兩團鮮明的能量印記——
一團微弱、閃爍、如同風中殘燭,代表著幸存者,正變得越來越弱。
另一團龐大、暴戾、如同蟄伏的火山,代表著獸人伏兵,散發著嗜血的躁動。
但這一次,他感知得更加仔細,更加深入。他不再僅僅感知能量的“量”和“質”,更開始分析其“狀態”和“流動”。
他發現,那團龐大的、暴戾的能量源,雖然強大且充滿威脅,但其能量波動卻並非完全凝實和專注。它們的能量場邊緣有些發散,內部能量的流動帶著一種……尚未完全平複的躁動?仿佛剛剛經曆過劇烈的運動,尚未完全回歸到最佳的潛伏狀態。
更重要的是,在那兩團能量之間,他捕捉到了一些極其細微的、正在快速消散的能量軌跡殘留。這些殘留痕跡顯示出,那支龐大的獸人隊伍,在不久之前,似乎進行過一次小範圍的移動和調整,其移動方向……更像是剛剛抵達預設伏擊位置不久,而非長時間守候。
一個大膽的念頭如同劃過萊恩的腦海。
他猛地睜開眼睛,清澈而堅定的目光瞬間打破了凝重的氣氛,直接看向正在天人交戰的卡爾文中尉。
“中尉!”萊恩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和冷靜,如同冰錐刺破了沉默,“我認為……我們應該立刻下去!”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震驚地看向他,連卡爾文中尉都猛地抬起頭,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小子,你瘋了?!”一名老兵忍不住低吼道,“下麵至少有一個獸人百人隊!甚至可能有戰爭領主!我們下去就是送死!”
“萊恩同學……”莉莉也擔憂地輕輕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萊恩沒有退縮,他迎著卡爾文中尉銳利如刀的目光,語速加快但依舊條理分明:“中尉,請聽我分析!我感知到那些獸人的能量殘留非常‘新鮮’!”
他用了這個詞,試圖讓難以言喻的感知變得更容易理解:“它們能量場中那種狂暴的躁動感,不像是長時間潛伏的沉寂,更像是剛剛經過急行軍或者調動,剛剛進入伏擊位置不久!它們很可能也是剛剛才發現被困小隊,甚至可能還沒來得及完成合圍和最佳攻擊準備!”
他伸出手指,指向黑暗的峽穀:“而且,它們現在的能量波動有些發散,注意力似乎並不完全集中。這是一個窗口期!一個極其短暫的機會!”
萊恩的目光掃過所有隊員,最後回到中尉臉上,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如果我們現在立刻行動,速度足夠快,戰術足夠精準,完全有可能在它們反應過來、真正收緊包圍圈之前,找到幸存者,然後利用峽穀複雜的地形快速撤離!如果等到它們完全準備就緒,或者等到天亮視野更好,那幸存者就真的沒有一點希望了,我們再下去也毫無意義!”
他的分析基於一種常人無法理解的能量感知,卻邏輯清晰,直指關鍵——時間差和獸人尚未完全就緒的狀態。
卡爾文中尉死死地盯著萊恩,仿佛要看穿他內心真實的想法。他經曆過無數次生死考驗,深知戰場上時機的重要性,也見過一些擁有特殊直覺的士兵。萊恩之前的精準探路已經證明了他這種“感覺”的價值。
“你有多大把握?”中尉的聲音沙啞而沉重,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萊恩沉默了一下,坦誠地回答:“無法精確判斷。能量感知不是預言。但我有七成把握,它們剛到位不久,狀態並非最佳。這是我們現在唯一的機會。”
七成把握。在戰場上,這已經是一個高得驚人的概率,足以值得用生命去冒險一搏。
卡爾文中尉的胸膛劇烈起伏了一下,他再次看了一眼深不見底的峽穀,又看了一眼萊恩那雙在黑暗中依然清澈堅定的眼睛,以及身後隊員們雖然緊張卻漸漸燃起一絲希望的目光。
一瞬間,所有的猶豫和掙紮都被一種鐵血軍人的決斷所取代。
“好!”卡爾文中尉猛地一揮手,聲音斬釘截鐵,“信你一次,小子!全體都有!”
所有隊員瞬間挺直脊背。
“改變計劃!放棄原路探索,直接從最近的崖壁速降下去!目標:西側幸存者位置!動作要快!要靜!找到人立刻發信號,掩護撤離!”
他銳利的目光掃過所有人:“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也可能是最後的機會。彆浪費了沃特學徒為我們爭取到的這點先機!行動!”
命令既下,再無猶豫!
老兵們立刻展現出極高的軍事素養,無聲而迅速地取出速降索鉤,尋找堅固的錨點。艾倫主動幫忙固定繩索,莉莉和維克多等人也強壓下恐懼,開始準備。
萊恩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帶著血腥味的空氣。建議是他提出的,巨大的壓力也隨之而來。但他眼神中沒有後悔,隻有一片沉靜的決然。
他來到崖邊,最後感知了一次下方的能量流動。
獸人的能量團,似乎……因為某個偶然的騷動也許是某隻座狼的不安?)而比剛才更加凝聚了一點。
時間,更加緊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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