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星商會帶來的陰霾如同粘稠的蛛網,纏繞在基地的日常之中,但萊恩的注意力,卻被另一件更為宏大、也更為神秘的事物所吸引。
那是在一次例行的防禦陣列維護之後。萊恩獨自站在基地邊緣,位於淡金色光膜的內側,手掌輕輕按在作為陣列節點的、尚帶著餘溫的符文石上。他閉著雙眼,精神力如同細密的根須,沿著能量回路蔓延,感知著陣列的每一處能量流轉,確保其在與晨曦之星富魔環境的持續交互中保持完美平衡。
這項工作他已做過無數次,早已駕輕就熟。但今天,當他將感知擴展到陣列之外,去觸碰那原始、活躍、無處不在的位麵能量時,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如同最細微的電流,倏然穿透了他的意識。
那不是能量的亂流,不是元素的躁動,也不是任何已知生物散發出的波動。它更像是一種……韻律。一種極其微弱、緩慢而悠長的搏動,仿佛整個位麵本身就是一個沉睡的巨獸,正伴隨著某種亙古不變的節奏,進行著一次無比綿長的呼吸。
這感覺玄之又玄,縹緲得如同幻覺。當萊恩刻意去捕捉時,它便消融在周圍洶湧的能量背景噪音中,無跡可尋。可當他放鬆心神,將感知彌散開來,不再聚焦於某一點時,那微弱而持續的“搏動”又會悄然浮現,如同深海之下遙遠傳來的鯨歌,低沉、神秘,涵蓋四野。
萊恩猛地睜開眼,雙陽的光芒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心臟在胸腔裡有力地跳動,與剛才那感知中的、屬於整個世界的“心跳”形成了奇妙的映照與反差。一個是生命短暫的鼓點,一個卻是天地永恒的韻律。
“怎麼了,萊恩?”艾倫粗獷的聲音在一旁響起。他剛完成一輪巡邏,扛著盾牌走過來,看到萊恩怔怔出神的樣子,有些疑惑。“陣列出問題了?”
萊恩搖了搖頭,目光依舊投向光膜之外那片生機勃勃卻又危機四伏的森林。“沒有,陣列很好。”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語,“艾倫,你……有沒有感覺到,這片天地,好像……是活著的?有一種非常非常慢的……心跳?”
艾倫愣了一下,隨即用力踩了踩腳下堅實的地麵,又深吸了一口帶著草木清香的空氣,咧嘴笑道:“活著的?當然!這地方樹會打人,蠍子會放光,可不是活蹦亂跳的嘛!心跳?我沒感覺,我就感覺肚子有點餓,該去找莉莉看看晚上吃啥了。”他拍了拍萊恩的肩膀,“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又是弄那些圖紙,又是防著銀星商會那幫混蛋,還要被那些帝都來的老家夥問來問去。走,一起去食堂,今天好像有莉莉新搞出來的那種甜滋滋的塊莖泥,味道不錯!”
萊恩無奈地笑了笑,知道跟艾倫解釋不清這種感覺。這並非五感所能捕捉,而是直接作用於能量感知層麵的、近乎直覺的體驗。
他沒有放棄。在接下來的日子裡,無論是帶領勘探小隊外出,還是在營地內進行研究和冥想,他都會有意識地去嘗試捕捉和理解這種奇特的“位麵心跳”。他發現,在能量特彆富集或純淨的區域,比如那片發現寧神花的山穀,或者某些地脈能量露頭的地方,這種感覺會稍微清晰一絲。而在經曆過戰鬥、能量紊亂的區域,則幾乎無法感知。
冥想時,他不再僅僅專注於自身魔力漩渦的錘煉和精神力的凝聚,而是嘗試將意識與外界那浩瀚的能量之海進行更深入的連接。他像是一個潛聽者,屏息凝神,在無數嘈雜的“聲音”中,努力分辨著那獨一無二的、屬於這個世界本身的低沉脈搏。
這個過程比破解最複雜的符文陣列還要困難,充滿了不確定性和挫敗感。很多時候,他一無所獲,隻能感受到能量如同喧囂的集市般混亂。偶爾,那“心跳”會驚鴻一瞥地掠過他的感知,卻轉瞬即逝,無法把握。
他將這種玄妙的感受告訴了維克多和莉莉。維克多對此表現出濃厚的學術興趣,但也坦言,以他元素法師的感知方式,完全無法察覺到萊恩所描述的現象。“如果真如你所說,這或許觸及到位麵構成最本源的奧秘,甚至可能與世界意誌、蓋亞意識之類的古老概念有關。這遠遠超出了現行奧術理論的範疇。”他建議萊恩進行更係統的記錄,記錄下感知到“心跳”的時間、地點、環境能量參數,試圖尋找規律。
莉莉則更關心萊恩的狀態。“萊恩,這會不會有危險?”她擔憂地問,“感知未知的能量現象,曆史上不乏法師因此精神受損甚至失控的例子。”她深知萊恩在能量感知方麵的天賦異稟,也清楚探索未知往往伴隨著風險。
“我會小心的。”萊恩安慰她,“這種感覺……很平和,很宏大,並不帶有惡意。它就像……就像風的聲音,河流的水聲,隻是存在的方式更加隱蔽。”他無法準確描述,但他內心深處有一種確信,這種“心跳”並非威脅,而是理解這個位麵的一把關鍵鑰匙。
一天深夜,萊恩獨自坐在營地邊緣的一塊巨岩上,進行著例行的冥想。雙月高懸,清冷的輝光與基地防禦陣列的光芒交織,在靜謐的夜色中塗抹出朦朧的光影。他放鬆全身,意識緩緩沉入那無垠的能量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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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種各樣熟悉的能量波動源源不斷地湧現出來——腳下的大地沉穩而有力地脈動著,仿佛是一個沉睡的巨人在緩緩呼吸;空氣中彌漫著活躍的魔法因子,它們如同靈動的精靈,在微風中翩翩起舞;遠處的森林中,夜行生物們散發出微弱的生命光華,宛如點點繁星點綴在黑暗的夜空中;甚至基地內各種設備的運轉也帶來了規律而細微的人造能量漣漪,就像平靜湖麵上被微風吹起的一圈圈漣漪。
他靜靜地站在這片能量的海洋之中,耐心地、一層層地過濾著這些“雜音”。他的心境如同平靜的湖麵,沒有絲毫波瀾,將所有的雜念都排除在外。他不再主動去尋找那些特定的能量波動,而是讓自己完全沉浸其中,成為這片能量海洋的一部分。
他閉上眼睛,感受著周圍的一切。每一種能量波動都像是一首獨特的樂曲,有的激昂,有的舒緩,有的清脆,有的低沉。他用心去聆聽這些樂曲,讓它們在自己的腦海中交織、融合。
時間一點點流逝。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準備結束這次冥想時——
咚……
一聲極其微弱、卻仿佛直接在他靈魂深處響起的律動,清晰地傳遞過來。
那不是聲音,卻比任何聲音都更加震撼。它緩慢、沉重,帶著一種無法形容的古老與蒼茫。伴隨著這聲“心跳”,萊恩仿佛感覺到腳下整片大地都隨之微微震顫儘管物理上並無任何震動),周圍空間中流淌的能量也似乎遵循著某種更深層的秩序,進行了一次無聲的協調。
這一次,他抓住了!不是轉瞬即逝的碎片,而是一個相對完整的、持續了數秒的韻律片段!
萊恩猛地睜開雙眼,瞳孔在月光下微微收縮,心臟因為激動而加速跳動。他迅速拿出記錄板和筆,憑借著超凡的記憶力和感知力,將剛才那一刻感受到的能量波動頻率、強度變化、以及那種獨特的、涵蓋天地的韻律感,儘可能詳細地記錄下來。
雖然這僅僅是管中窺豹,距離真正理解這“位麵心跳”的奧秘還遙不可及,但這一次成功的捕捉,無疑是一個裡程碑式的突破。他確信,這種無處不在的“背景旋律”,絕非錯覺,而是這個名為“晨曦之星”的位麵,最深層、最本質的秘密之一。
他抬頭望向璀璨的星空,心中充滿了對世界本質的好奇與敬畏。銀星商會的陰謀、帝國的關注、學術界的爭論……與這橫亙於時空之中的位麵奧秘相比,似乎都顯得渺小而短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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