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訓的最後一天，日頭毒辣得像要把訓練場烤化。李紅星剛把磨得發亮的木錘放回兵器架，額角的汗水就順著眉骨滑進眼裡，澀得他猛眨了幾下眼。
就在這時，訓練基地入口突然卷起一陣黃塵。三輛黑色保姆車像蟄伏的猛獸，在七八名黑衣保鏢的簇擁下碾過碎石路，輪胎摩擦地麵的聲響沉悶得像悶雷。
為首的邁巴赫剛停穩，兩名穿黑西裝的助理就踩著白手套鋪就的腳墊上前，一把撐開兩米寬的遮陽傘，傘骨支開的脆響在寂靜的場地裡格外刺耳。
“是蔡坤的車！”不知是誰低呼一聲，正在收拾護具的年輕演員們瞬間炸了鍋。有人慌忙摸出手機調成偷拍模式，有人踮著腳張望，還有幾個剛入行的小姑娘下意識整理起被汗水浸透的訓練服，臉頰漲得通紅。
車門打開的瞬間，李紅星正好用袖子擦完臉。視線穿過攢動的人頭，他看見蔡坤從陰影裡走出來的瞬間——象牙白休閒西裝熨帖得沒有一絲褶皺，褲腳精準地卡在限量版運動鞋的三分之一處，亞麻色的發尾泛著精心打理過的柔光。化妝師正半跪著補粉，造型師蹲在地上調整褲線，連保鏢都刻意站成對稱的菱形陣，每個角度都像是精心設計過的畫報構圖。
“這陣仗……”旁邊的武術助教咂了咂嘴，手裡的繃帶纏到一半停在半空，“拍電影呢？”
李紅星沒接話，隻是望著那個被簇擁在中央的身影。蔡坤的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訓練場，掠過他時連瞳孔都沒收縮一下，仿佛他隻是塊礙事的石頭。
“就等您呢。”製片主任顛著肚子小跑過去，手裡的冰鎮礦泉水瓶上凝著的水珠滴在鋥亮的皮鞋上，他卻渾然不覺，“場地留出來了，就等您亮個相。”
蔡坤微微頷首，聲音透過口罩傳出來：“儘快吧，後麵還有通告。”他說話時眼尾都沒掃向那群挺直腰板的演員，徑直走向場地中央的臨時拍攝區。那裡的地墊被反複擦拭過，連陽光角度都被反光板精心調整過。
李紅星扛起背包準備去食堂，經過器械區時，聽見蔡坤的執行經紀人正低聲訓斥場務：“說了要45度側光！你這打出來的是什麼？顯臉大不知道嗎？”另一個助理舉著補光燈小跑過來，燈杆上還纏著印著品牌ogo的緞帶。
“等會兒就擺幾個揮劍姿勢，”穿白襯衫的宣傳總監道，“第一張要突出腰線，第二張抓拍甩發瞬間，第三張必須露手表——記得提醒蔡哥抬手時慢半拍。”
帆布包帶勒得肩膀生疼，李紅星想起自己為了搶一個舉旗的特約角色，在公會門口蹲了整整一夜。那天也是這樣的熱天，他啃著發硬的饅頭，看著牆上貼的明星海報，覺得那些人離自己比月亮還遠。
“小李，發什麼愣？”胡君的大嗓門從身後炸響，嚇得他差點把包掉地上。影帝赤著膊，古銅色的肌肉上還掛著汗珠，手裡攥著兩個冒著熱氣的饅頭，“剛看你錘法練得有勁兒，過來聊聊。”
兩人往食堂走時，身後傳來相機快門的連串脆響，夾雜著蔡坤團隊刻意營造的笑聲。胡君咬了口饅頭：“這種流量明星，也就騙騙小姑娘。”他往地上啐了口帶渣的唾沫，“當年拍電影，零下三十度趴在雪地裡，哪有什麼遮陽傘？”
李紅星咬著饅頭沒說話。粗糧的顆粒感磨著喉嚨，他想起剛才蔡坤助理手裡的保溫杯——琺琅材質的，上麵鑲著碎鑽，和自己手裡這個掉了漆的軍用水壺簡直是兩個世界。
“知道為啥袁八爺總罵你們這些年輕的嗎？”胡君突然停下腳步，指著遠處正在擺拍的蔡坤，“他那身架子，一看就沒下過苦功。真正的武將拿劍，手腕得有沉勁兒，你看他那蘭花指翹的——”
話音未落，就見蔡坤揮劍時沒掌握好平衡，踉蹌著差點摔倒。周圍的助理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撲上去，有人扶腰有人擋鏡頭，宣傳總監還在喊“快拍！捕捉這種反差萌！”
“瞧見沒？”胡君冷笑一聲，“這行當最不缺花架子。但觀眾眼睛亮著呢，誰在真練誰在作秀，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往李紅星手裡塞了袋醃黃瓜，“我剛入行時比你還慘，演死屍被導演罵沒張力，後來天天去看恐怖電影,看裡麵的死屍。”
“君哥！”李紅星猛地抬頭，眼睛亮得嚇人，“您也演過死屍？”
“咋沒演過？”胡君拍著大腿笑，“那會兒為了演得像，往身上抹泥巴不說，還故意三天不洗澡。結果收工時被群頭嫌味兒大，把盒飯都扔了。”他突然收住笑，眼神沉下來，“但我告訴你，就是那具死屍，讓後來的導演記住了我——因為全片場就我敢往螞蟻堆裡躺。”
食堂的鐵門被推開時，一股混合著白菜和汗水的酸腐味撲麵而來。長條桌上的鋁製餐盤歪歪扭扭地摞著，幾個年輕演員正對著手機刷屏——蔡坤的粉絲已經把蔡坤集訓路透刷上了熱搜，九宮格裡的白西裝在訓練場的背景下格外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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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能跟蔡坤搭戲就好了。”穿藍色訓練服的男生歎了口氣，“哪怕就一個背影，也能被粉絲剪進視頻。”旁邊有人嗤笑：“你以為人家看得上咱們？聽說他助理都得是985畢業的。”
李紅星剛坐下，就見蔡坤的團隊浩浩蕩蕩地湧進來。保鏢先清場似的掃視一圈，助理們搬來折疊桌椅，最後才簇擁著蔡坤走進來。有人從保溫箱裡拿出精致的沙拉盒，有人往礦泉水裡加檸檬片，連擦手的紙巾都疊成了小方塊。
“蔡哥，這是本地特產的酸梅湯，冰鎮的。”執行經紀人獻寶似的遞過保溫杯，“我特意讓人跑了三公裡買的。”
蔡坤沒接，隻是用銀質小勺撥著沙拉裡的牛油果：“放著吧。”他的目光掃過桌上的白菜豆腐，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下，“訂的日料怎麼還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