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簡單。”竹內身體也向前傾了傾,將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故作神秘的親昵,“請貴部在接下來的‘活動’中,能夠高抬貴手,刻意避開皇軍在白峴嶺設立的物資中轉站。那裡,嗯……對我們雙方未來的‘合作’,都可能非常重要,不希望受到任何不必要的打擾。”
白峴嶺?陳宇的腦子飛速運轉。那個地方位置偏僻,山高林密,交通並不便利,也並非連接重要城鎮的戰略要衝。日軍若真在那裡設立重要的物資中轉站,從軍事和經濟角度看,都極不合常理。電光火石間,陳宇已然明了,這絕非一個簡單的請求!這更像是一個精心設計的、裹著糖衣的試探——試探他陳宇對所謂“合作”的態度,試探他的底線,或者說,是在試探他是否願意為了某種“默契”或未來的“好處”,而在實際行動上做出讓步,哪怕這個讓步目前看起來微不足道。
“竹內先生,”陳宇斟酌著詞句,語氣不卑不亢,“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過,戰場形勢瞬息萬變,部隊分散出去,通訊聯絡不便,我無法給你任何確切的保證。我的部隊要吃飯,要穿衣,要武器彈藥,遇到合適的目標,為了生存,他們自然不會放過。這一點,想必竹內先生也能理解。”
竹內健次深邃的目光在陳宇臉上停留了數秒,仿佛要透過他的表情,看穿他內心的真實想法。忽然,他又恢複了那副人畜無害的笑容,仿佛剛才的銳利從未存在過。“無妨,無妨。我也隻是代為傳達一下我方釋放的善意和誠意。希望陳先生……能夠好好考慮其中的利害關係。”他特意在“考慮”二字上加重了語氣,隨後便優雅地起身,微微頷首,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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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看似平淡無奇的會麵,卻讓陳宇後背隱隱發涼,他更加確信,梅機關及其背後所代表的勢力,正在下一盤很大的棋。他們不急於索求具體的情報或直接的軍事配合,而是采用這種不斷鋪墊、步步為營、軟性試探的方式,企圖在心理層麵和既成事實層麵,慢慢地將他拖下水,營造出一種“心照不宣的合作關係”。這種溫水煮青蛙式的滲透,遠比直接的威脅和利誘,更為陰險,也更為可怕。
竹內走後,陳宇獨自在指揮部裡沉思了許久,連衛兵送來的晚飯都未曾動一下。夕陽最後一絲餘暉透過窗欞,將他的影子在泥地上拉得很長,扭曲變形,一如他此刻紛亂的心緒。他感到一張無形的大網,正從四麵八方向自己緩緩收緊,來自日本人的算計,來自內部可能的猜忌,都讓他倍感壓力,呼吸都有些困難。
就在這時,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指揮部的寂靜。鄭雲鵬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臉色凝重,眉頭緊鎖,手中緊緊捏著一份剛剛譯出的電文。
“支隊長,”鄭雲鵬的聲音比平時更加低沉,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艱澀,“總部……回電了。”
陳宇猛地抬起頭,目光與鄭雲鵬瞬間交彙。兩人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那份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有期待,有擔憂,更有一種麵對未知命運的沉重。這份總部的回電,是針對鄭雲鵬之前密報的“梅機關接觸事件”的最終回應。這封薄薄的電文,將直接決定上級對陳宇的信任程度,甚至可能左右他和他這支隊伍未來的命運走向。
指揮部內的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了,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陳宇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借此汲取力量,然後伸出手,接過了那張看似輕薄、此刻卻重若千鈞的電文紙。他的目光迅速而專注地掃過上麵那些由密碼編譯而成的字句,瞳孔驟然收縮,拿著電文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指節泛白,微微顫抖。電文的內容,冰冷而殘酷,遠遠超出了他之前最壞的預料:
“來電悉。梅機關接觸事宜,總部已知悉。茲令:陳宇保持與日方之聯絡渠道,虛與委蛇,相機探聽其真實意圖。當前,浙西地區新四軍活動日趨猖獗,於黨國利益危害甚巨。著爾部借此接觸之機,重點試探日方有無意向,與我部形成默契,乃至有限度合作,共同打擊、削弱乃至消除該部新四軍之威脅。此乃戰略考量,望你深體上意,謹慎行事,並將接觸情況及時上報。切切。”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狠狠紮在陳宇的心上。指揮部內的空氣,仿佛在這一刻不再是凝固,而是變成了堅冰,寒冷刺骨。
陳宇緩緩抬起頭,看向站在麵前、神情同樣緊繃的鄭雲鵬,臉上擠出一絲難以置信的、近乎荒誕的慘淡笑容。
“雲鵬,你看明白了嗎?”陳宇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沙啞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總部……不僅要我保持接觸,虛與委蛇……還要我……去試探和日本人聯手,調轉槍口,對付正在前線抗日的新四軍?”
鄭雲鵬緊咬著嘴唇,沉默地點了點頭,他的臉色蒼白得嚇人。他身為軍統特工,自然比常人更明白這封電文背後所代表的冷酷政治算計與肮臟的權謀交易,但這與他當初投身抗戰救亡的初衷,與他這些時日和陳宇、趙鐵柱等人生死與共、在戰場上結下的袍澤情誼,產生了劇烈而痛苦的衝突。他感到自己的靈魂仿佛被撕成了兩半。
“支隊長,這命令……這……”鄭雲鵬喉頭滾動,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應,任何語言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
“嘭!”陳宇將電文重重地拍在桌麵上,猛地站起身,像一頭被困在籠中的雄獅,在狹小的房間裡急促地來回踱步。憤怒、失望、寒心,還有一種被自己人從背後推向萬丈深淵的焦灼與背叛感,如同岩漿般在他心頭翻湧、交織,幾乎要衝破胸膛。
“日本人想利用我,設下圈套讓我鑽!現在倒好,連我們自己的人,連總部也要把我往火坑裡推嗎?”陳宇的聲音壓抑著滔天的怒火,從牙縫裡擠出來,“與虎謀皮!還要調轉槍口打自己人?他們難道都瞎了、聾了、忘了?!我們中國人當前最大的敵人,到底是誰?!是誰占領我們的土地,屠殺我們的同胞?!”
他猛地停下腳步,胸膛劇烈起伏,望著窗外已經完全被墨色浸染的夜幕,眼神卻在極度的憤怒後,變得如同浸過寒冰的刀鋒,無比銳利,也無比冰冷。
半晌,他轉過身,麵對鄭雲鵬,臉上的所有情緒仿佛瞬間被抽空,隻剩下一種近乎可怕的平靜。“回複總部,”他的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卻冷得像西伯利亞吹來的寒風,“電令已收到,職部……遵命執行。”
鄭雲鵬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驚愕與不解,甚至有一絲失望。
陳宇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他轉過身,走到那張巨大的軍事地圖前,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眼底最深處,跳躍著一簇幽暗而熾熱的火焰。“既然是上峰的命令,我們自然要‘執行’。”他特意重複了這兩個字,語氣微妙,“至於……怎麼執行,執行到什麼程度,那……就是我們可以掌握的事了。”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在地圖上劃過,最終停留在標注著新四軍活動的大致區域,語氣變得幽深而意味深長,仿佛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鄭雲鵬,對這片深沉的土地訴說:
“這潭水,是越來越渾,越來越深了。也好,水渾才好摸魚。那我就看看,在這渾水裡,到底誰是漁夫,誰是魚餌,而誰……又能最終摸到那條真正的大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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