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興縣行政專員公署的成立,像一台高效運轉的機器,迅速將影響力輻射到陳宇控製的長興縣的各個角區域。林楓和他帶來的乾部們展現出了驚人的組織能力和群眾工作熱情。他們深入鄉鎮村社,廣泛發動群眾,很快,各村鎮的救國會、婦救會、基於民兵的自衛隊以及代表貧苦農民利益的農會等群眾團體如雨後春筍般建立起來。這些組織的帶領下,它們積極動員群眾繳納公糧、製作軍鞋、組織民夫運輸物資、組建擔架隊,甚至動員適齡青年參軍入伍,還在條件艱苦的情況下,努力恢複和興辦鄉村教育。
這一切,極大地緩解了陳宇的後顧之憂。他第一次可以不必為糧秣籌措、兵員補充、傷員轉運等繁雜事務而過度分心,能將主要精力完全投入到部隊的作戰、訓練和建設上來。他真切地感受到,一個穩固的、得到民眾支持的政權,對於一支軍隊意味著什麼。
與此同時,新四軍承諾的支援也陸續到位。一批批武器彈藥被運抵,其中包括他們兵工廠自造的鐵殼地雷、木柄手榴彈和複裝的步槍子彈,雖然工藝粗糙,但解決了燃眉之急。更讓陳宇感動的是,新四軍送來了他夢寐以求的專用彈藥:三艘炮艇所需的57艦炮炮彈、20機關炮炮彈、7.7機槍子彈,甚至還包括那兩門因缺彈蘇羅通20機關炮的炮彈!
負責接收的李文斌激動地報告:“司令,他們連蘇羅通炮彈都送來了!我聽他們押運的同誌說,這玩意兒他們自己也沒多少,每次動用都得旅級以上首長批準,寶貝得很!這可是從他們牙縫裡省出來給我們的啊!”
陳宇撫摸著那些黃澄澄的炮彈,心頭湧起一股暖流。這種雪中送炭的情誼,遠比任何空洞的承諾更有分量。
另一項及時的援助是軍服。新四軍自己的被服廠趕製了一批灰色軍服送了過來。此前,太湖支隊的軍裝五花八門,原和平建國軍的軍服撕掉標誌後尚算統一,但整編的各路自衛隊、保安團,服裝顏色、樣式千奇百怪,讓負責後勤的李文斌頭疼不已。這批新軍服雖然樣式是典型的新四軍灰布軍裝,但至少讓部隊的著裝首次有了統一的基調。
這天,陳宇正在夾浦鎮的軍械所視察。在新四軍派來的幾位老師傅指導和帶來的簡易設備、模具及原料的幫助下,軍械所已然舊貌換新顏。規模從原來的幾十人擴充到一百多人,叮叮當當的敲打聲和機床的轟鳴聲不絕於耳。除了修複損壞的槍支,現在已能夠複裝子彈,利用黑火藥和鐵殼、木柄製造簡易但威力不俗的土地雷。之前留下的忠義救國軍總部修械所的年輕技工小曹,已被破格提拔為軍械所副所長,正滿頭大汗地跟在老師傅身邊認真學習。
“司令,如果原材料充足,所裡現在一天能複裝一百多發步槍子彈,造五六個地雷!隨著大家的手藝越來越熟練,要是原料跟得上,還能更多!”小曹興奮地向陳宇彙報。
陳宇滿意地點點頭,這正是他夢寐以求的自我造血能力。
就在這時,鄭雲鵬行色匆匆地趕來,附耳低語:“司令,忠義救國軍總部來人了,已經到了司令部。隨行的還有浙西行署的幾個官員,看架勢,是衝著我們成立公署的事,興師問罪來了。”
陳宇聞言,臉上沒有絲毫意外,隻是冷哼一聲:“桃子熟了,他們倒想起來摘了?早乾嘛去了!讓他們到司令部等著。”
在夾浦鎮裡那座用祠堂改建的司令部裡,陳宇見到了來客。忠義救國軍總部來的是一位姓王的上校,戴著金絲眼鏡,麵色倨傲,鄭雲鵬介紹是政治處的人。一旁浙西行署的官員則顯得更圓滑些,但眼神中也透著審視。
王上校一見麵,便擺出上官的架子,厲聲質問:“陳司令!你部收複長興,為何不向戰區及總部上報?反而與政府明令裁撤、視為非法的武裝合作,擅立所謂‘公署’!你眼裡還有沒有軍法?還有沒有黨國?你這是準備投敵叛國嗎?!彆忘了,你現在還是我忠義救國軍的編製!”
陳宇端坐在主位上,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王長官,遠來辛苦。不過,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他放下茶杯,目光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力,“當初鬼子大軍壓境,總部可曾給過我一兵一卒、一槍一彈的支援?我部在敵後自生自滅,苦苦支撐的時候,你們在哪裡?如今我們僥幸打下縣城,站穩腳跟,你們倒跑來指手畫腳,扣帽子倒是熟練。之前幾次我部收複了縣城不是老老實實的交給了政府,可是後來守住了嗎?”
他不再給對方爭辯的機會,直接對鄭雲鵬揮了揮手:“雲鵬,把咱們的‘客人’請上來,讓王長官一並帶回去吧。”
鄭雲鵬會意,轉身出去。不一會兒,幾名被軟禁多日、神色惶恐的軍統潛伏人員被帶了進來。他們看到王姓上校,如同看到救星,卻又不敢多言。
陳宇站起身,走到王上校麵前,語氣淡然卻帶著決絕:“這些人,是你們安插在我這裡的人。現在,我物歸原主。請長官把他們帶回去,轉告上麵,從今日起,我部與忠義救國軍,橋歸橋,路歸路,再無瓜葛。之前拖欠的糧餉,我也不要了,算是好聚好散。另外,這裡有點盤纏,算是我陳某人看在這些人在我這裡一起打了這麼多年鬼子的情分上,表示的一點心意,給諸位路上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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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示意李文斌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幾封銀元。王上校臉色鐵青,還想說什麼,但看到周圍虎視眈眈的特務連士兵,以及陳宇那冰冷的目光,知道此地是陳宇的地盤,再鬨下去絕無好處。他恨恨地一跺腳,抓起銀元,帶著那幾個垂頭喪氣的潛伏人員和浙西行署的官員,灰溜溜地離開了。陳宇派特務連“禮送”他們直至防區邊界。
送走這不速之客,陳宇感到一陣輕鬆,仿佛卸下了一道無形的枷鎖。他立刻找到正在長興辦公的林楓,告知了與忠義救國軍徹底攤牌的情況。
“林主任,名不正則言不順。現在我們已經和他們撕破臉,再用以前的番號不合適了。你看,新四軍方麵,能否給我們一個正式的番號?”陳宇試探著問。
林楓沉思片刻,搖了搖頭,誠懇地說:“陳司令,你的心情我理解。但以目前的情況,直接授予你部新四軍的正式番號,時機還不成熟,可能會引來更多不必要的麻煩和攻擊。我個人建議,不如暫時使用一個既能體現抗日立場,又表明與民主政權關係的名稱,比如……‘太湖抗日民主軍’,由長興縣行政專員公署直接領導,新四軍也可以提供物資支援,也可以派出人員指導。這樣既保持了你們的獨立性,也明確了政治歸屬,你看如何?我會立即向上級彙報這個情況。”
陳宇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深意。新四軍雖然大力支持,但目前仍視他為重要的統戰對象和合作抗日的友軍,並未將其完全吸收消化。使用“太湖抗日民主軍”的旗號,正是一個恰到好處的過渡。
“好!就依林主任所言!”陳宇當即拍板。
很快,陳宇立即發布通電,宣布部隊即日起改編為“太湖抗日民主軍”,正式脫離忠義救國軍序列,接受長興縣行政專員公署領導。
此舉,如同在平靜的湖麵投下巨石。不久後,第三戰區和忠義救國軍總部便發布措辭嚴厲的通電,宣布陳宇部“投敵叛國”,下令各部“嚴加防範,並伺機予以剿滅”。
決裂的文書傳來,陳宇隻是淡淡一笑,隨手將其扔進火盆。看著跳躍的火苗,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和他的太湖抗日民主軍,將徹底走上一條充滿荊棘卻也充滿希望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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