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郎老周遞來的消息,像根針,把山寨裡那點因為成功預警而剛冒頭的鬆懈,給徹底紮沒了。鬼子這次偷襲不成,絕不會善罷甘休,下次來的,恐怕就不是十幾個人小打小鬨了。寨子杵在這半山腰,目標太明顯,一旦被大股敵人圍住,硬扛就是死路一條。
楊帆連著幾晚沒睡踏實,腦子裡翻來覆去都是怎麼應對可能到來的圍剿。光靠山上這幾條破槍和臨時挖的散兵坑,肯定不行。他想起了著名的地道戰,在這山地雖然不能完全照搬,但思路可以借鑒——得把防禦從地麵延伸到地下,讓這山寨變成個能打、能藏、能跑的堡壘。
這天,他把所有骨乾叫到他那間牆上畫滿歪歪扭扭地圖的指揮所,用木炭在地上畫了個大圈。“咱們這寨子,不能光挨打。我琢磨著,得挖地道!”“地道?”鐵柱瞪大眼睛,“排長,咱這多是石頭山,可不是華北那平原地,咋挖?”
“不是讓你們往山肚子裡掏洞,”楊帆用木炭點著地圖上幾個關鍵位置,“是把咱們現有的幾個據點——比如寨門、了望哨、水源地、後山撤退的小路——用地道連起來!不用多寬,能貓著腰跑人就行。關鍵是隱蔽,出口要設在敵人想不到的地方。”
他詳細解釋著地道的妙用:敵人攻寨,咱們可以依托地道機動,聲東擊西;情況不妙,可以迅速轉移;儲存物資、安置傷員,也比在地麵安全。
道理一說,大家都明白了,這確實是保命的好法子。說乾就乾!楊帆親自規劃了第一期工程的路線,主要連接寨子核心區和後山那片密林。為了保密,挖掘工作主要在夜間進行,參與的人也嚴格挑選,嘴巴嚴、力氣大的優先。
工程一開始就遇到了難題。山寨地基下麵,並不全是結實的岩石,很多地方是碎石和泥土的混合層,一鎬頭下去,嘩啦啦掉一片,極不穩定。進展緩慢,還危險。
楊帆強調要邊挖邊用木頭支撐,可合適的硬木不多,而且伐木、加工都需要時間。負責挖掘的小組,看著慢吞吞的進度,有些心急。尤其是獨眼龍帶的那一組,仗著有把子力氣,覺得排長太小心,在一段土質看起來還算乾燥的地方,為了趕工,省了幾根支撐木。
老獨眼,這怕是不牢靠吧?”同組一個年輕弟兄看著頭頂簌簌落下的土渣,有些擔心。“怕個球!”獨眼龍不以為意,“這土乾得裂口子,塌不了!趕緊挖,早點打通了好歇著!”
結果,怕什麼來什麼。就在他們往前又掏了三四米遠的時候,頭頂突然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嘎吱”聲。“不好!要塌!快退!”獨眼龍反應算快,嘶吼一聲,推著身邊的弟兄就往回縮。“轟隆!”
一聲悶響,伴隨著塵土彌漫,剛才他們作業的那段地道,整個塌了下來!泥土和碎石瞬間堵塞了通道。“救人!快救人!”外麵的人聽到動靜,魂都嚇飛了,立刻衝過來。
楊帆和鐵柱聞訊趕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點起火把一看,塌方段有近兩米長,完全堵死。“裡麵埋了幾個?”楊帆聲音發顫。“兩……兩個……小順子和狗娃……”獨眼龍癱坐在地上,麵無人色,帶著哭腔,“是俺……是俺害了他們……”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挖!用手刨也得把人給我刨出來!”楊帆眼睛血紅,第一個撲上去,徒手扒拉那些還帶著濕氣的泥土和石塊。
所有人都瘋了似的,用手,用能找到的任何工具,拚命挖掘。指甲翻了,手指磨破了,沒人停下。空氣中隻有粗重的喘息和泥土石塊被搬動的嘩啦聲。
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無比漫長。不知過了多久,前麵的人突然喊:“看到衣服了!還有動靜!”
挖掘速度更快了。終於,兩個灰頭土臉、幾乎窒息的人被拖了出來,劇烈地咳嗽著,雖然受了驚嚇,身上也有些擦傷,但萬幸,塌方時他們剛好在一個稍微往裡凹的拐角,撿回了一條命。
看著驚魂未定的兩人和周圍同樣後怕的弟兄,楊帆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沒有立刻發作,先讓人把傷員扶下去休息。
然後,他走到癱軟在地的獨眼龍麵前,沉默了片刻,才開口,聲音冷得像冰:“獨眼龍,你貪快,差點害死兩條命!記大過一次,降為普通隊員!挖掘組組長由王老蔫兼任!”
他轉向所有人,指著那堆塌方的泥土,聲音陡然提高:“都看到了?!這就是血的教訓!地下作業,安全第一!沒有支撐,一寸也不準往前挖!以後,所有地道,必須用直徑五寸以上的硬木做支撐,關鍵節點要用石頭壘砌加固!誰再敢圖快省事,軍法從事!”
這次事故,像一記重錘,敲醒了所有人。再也沒有人敢輕視安全規程。王老蔫接管後,更加細致,對每一根支撐木都檢查再三。楊帆也改進了設計,要求每隔一段距離,必須挖一個稍大的“貓耳洞”,既能暫時躲避,也能存放點應急物資。他還借鑒煤礦通風的原理,讓人用鑿空的細長樹乾,巧妙地引出地麵,偽裝成樹樁或石頭,作為隱蔽的通風口,防止地道裡缺氧。最重要的撤退通道,更是設計了岔路和偽裝出口。
進度慢了下來,但每一步都走得紮實。燈火在幽深的地道裡閃爍,鎬頭與泥土岩石的碰撞聲日夜不息。汗水浸透了每個人的衣衫,手上磨出的血泡破了又起,起了又破,結成厚厚的老繭。
半個月後,第一期地道工程終於完工了。雖然隻有短短幾百米,連接了寨子裡的幾個主要窩棚、水井和通往後山的密林,但結構牢固,功能齊全。
楊帆帶著骨乾們走了一遍。在地道裡貓腰穿行,看著堅固的支撐,摸著那冰冷的石壁,感受著從隱蔽通風口吹進來的、帶著泥土味的微弱氣流,所有人都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
“有了這‘地下長城’,”楊帆站在通往密林的偽裝出口前,撥開藤蔓,看著外麵熟悉的景色,長舒一口氣,“咱們就算有了條退路,有了個能喘息的地方。鬼子再來,咱們就能跟他好好周旋周旋了!”
地道像一條隱伏的血管,在這座飽經風霜的山寨下悄然延伸。它不僅是幾條坑道,更是一種在絕境中求生存、謀發展的智慧和韌性的象征。雖然隻是開始,但活下去的希望,似乎在這黑暗的地下,變得具體而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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