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字歌的調子還在山寨裡磕磕絆絆地響著，地上的“槍”“糧”字跡還沒被風雨完全抹去，楊帆心裡又開始琢磨新招了。訓練不能總是一板一眼，時間長了，再好的兵也容易疲遝。尤其是實彈射擊，子彈金貴，每人分到的機會少，不少人摸槍的時候心裡發虛，手也跟著抖。得想個法子，把大夥兒的勁頭吊起來，讓訓練帶點彩頭。
這天操練結束，他把隊伍集合起來，宣布了一個消息：“弟兄們，光練不賽，沒滋味！過兩天，咱們搞個比武大會，就比槍法！”
底下頓時嗡的一聲議論開了，不少人眼睛發亮。“排長，咋比？有啥說法？”鐵柱嗓門最大。
“簡單！”楊帆指著遠處新立的幾個木靶，“就比打固定靶，每人三發子彈，按環數算成績！第一名，”他頓了頓，故意提高聲音，“獎勵——熏野豬肉一斤！外加白麵饃饃兩個！”
“謔——！”底下瞬間炸了鍋！一斤肉！兩個白麵饃！在這天天啃雜糧餅子就鹹菜疙瘩的日子裡，這簡直是皇帝般的享受！人群像開了鍋的水，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連平時訓練吊兒郎當的，眼神裡都冒出了光。
老柴頭在後麵聽著，心疼得直抽抽，小聲跟楊帆嘀咕：“排長，這……這家底……”楊帆擺擺手：“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值！”
比武那天，天氣晴好。空地上擠滿了人，氣氛熱烈得像過年。靶子立在百步開外，旁邊有人專門報靶記環。參賽的輪流上前，領到三發寶貴的子彈，個個神情肅穆，如同舉行什麼神聖的儀式。
鐵柱第一個上，他端著心愛的遼十三式，屏氣凝神。“砰！砰！砰！”三槍打完，報靶：“二十六環！”成績不錯！鐵柱得意地咧嘴笑了，朝著人群揮揮手。
後麵的人陸續上場，有發揮穩定的，也有緊張失手的。大壯和根生兩個新兵，手抖得厲害，成績勉強及格。獨眼龍更是離譜，有一槍直接脫靶，引來一陣善意的哄笑。
輪到石頭上場了。他拿著那杆保養得最好的三八式，走到射擊位置，趴下，據槍，動作沉穩得不像個少年。他甚至沒有過多瞄準，似乎隻是感受了一下風向。
“砰！”報靶：“十環！”“砰！”“十環！”“砰！”“十環！”三十環！滿環！
現場先是一靜，隨即爆發出更大的喧嘩！“我的娘誒！三十環！全中紅心！”“石頭這小子，神了！”“這還比個啥？肉和饃直接給他得了！”
結果毫無懸念，石頭以絕對優勢奪得了第一。楊帆當場把用油紙包好的、油光鋥亮的一斤熏野肉和兩個雪白的饃饃發到石頭手裡。石頭臉漲得通紅，抱著獎勵，有些不知所措，被眾人圍在中間祝賀。
可熱鬨過後，一些不和諧的聲音就冒了出來。“唉，沒勁，跟石頭比槍法，那不是找不自在嘛！”“就是，他天天抱著那杆好槍練，咱們摸都摸不著幾回。”“這肉啊，咱們是沒指望咯……”獨眼龍陰陽怪氣地來了一句：“人家是排長欽點的‘神槍手’，跟咱們這些糙漢子能一樣嗎？這叫專業選手！”
這話聽著刺耳。鐵柱雖然佩服石頭，但心裡也有點不是滋味，感覺自己苦練半天，還不如個半大孩子。一些原本興致勃勃的隊員，也像是被潑了盆冷水，熱情肉眼可見地消退了。
楊帆把這一切看在眼裡。發獎的喜悅還沒散去，新的問題就擺在了麵前。獎勵是為了激勵所有人，現在反而可能打擊了大部分人的積極性，這可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第二天，他把骨乾們叫到一起。“昨天的比武，有好有壞。好的是，石頭給咱們立了標杆，證明了咱們練的方向沒錯。壞的是，光比個人，容易讓大夥兒覺得不公平，覺得再練也趕不上，反而沒了心氣兒。”
“那咋辦？總不能不讓石頭參加吧？”鐵柱悶聲道。“當然要參加，但不能光他一個人露臉。”楊帆早有打算，“咱們改規矩！下次比武，不比個人，比小組！按平時訓練的三角陣型分組，三個人算一個隊，成績加起來算總環數！獎勵也按組發！”
王老蔫點點頭：“這法子好！要想小組贏，槍法好的得幫著差的，差的也得拚命練，不能拖後腿。是得講究個配合！”
“還有，”楊帆補充道，“除了小組頭名獎，咱們再設個‘進步獎’！這次比武墊底的五個組，隻要下次比武，平均環數能提高五環以上，也獎勵！獎勵……嗯，獎勵每人半個鹹鴨蛋！”
消息一公布，隊伍裡的風氣果然變了。抱怨的聲音少了，互相督促、互相指點的情況多了起來。石頭不再是一個人悶頭練，鐵柱、王老蔫他們也經常拉著他，請教據槍的姿勢、瞄準的訣竅。那些槍法差的，也不好意思再偷懶，生怕自己在小組裡拖後腿，訓練時格外賣力。晚上篝火旁，甚至有人用木棍在地上畫靶子，空槍練習瞄準。
半個月後，第二次小組比武舉行。這一次，場麵更加熱烈。不再是單打獨鬥，而是以小組為單位的角逐。每個小組內部都在互相鼓勁，安排射擊順序，戰術味兒十足。
最終，一個由王老蔫帶領、成員水平比較平均的小組，憑借穩定的發揮奪得了頭名。而上次墊底的一個小組，在石頭偷偷指點和自己拚命練習下，平均環數硬是提高了七環，如願以償地拿到了那半個流油的鹹鴨蛋，雖然比不上肉和饃，卻吃得格外香甜。
比武大會的風波，讓楊帆又學了一課。管理一支隊伍，光有獎勵不夠，還得講究方法，要能促進團結，激發所有人的潛力。看著訓練場上那股子你追我趕、又互相幫襯的勁頭，看著整體射擊水平在良性競爭中穩步提升，他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比武大會”，算是找準了路子。往後，還得常搞，花樣也得更多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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