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而濕漉的石麵,透過薄薄的迷彩作戰服,傳來一股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但他此刻渾然未覺。
他刻意調整著自己的呼吸節奏,使之變得極其緩慢、悠長而細微,吸氣如春蠶吐絲,呼氣如微風拂塵。
幾乎與山林間自然的韻律——那穿過竹葉的簌簌風聲、遠處隱約的鳥鳴、以及自己胸腔內沉穩的心跳聲——
完美地同步、融合在一起,最大限度地降低著自身的存在感。
他小心翼翼地,以毫米為單位,極其緩慢地探出小半個頭,隻露出一隻銳利如高原雄鷹、經驗老到的獵隼般的眼睛。
那目光如同經過精密校準的光學儀器,穿透山穀間逐漸變淡、卻依舊阻礙視線的乳白色晨霧。
精準無誤地鎖定在十幾米外,那個正靠在蓄水池邊緣、顯然已經進入夢鄉的老守衛身上。
那老守衛看年紀約莫五十多歲,早已過了能打能拚的歲數。
長年累月在這深山老林裡風吹日曬,使他的皮膚呈現出一種如同老舊黃銅般的深古銅色。
臉上溝壑縱橫,布滿了深深淺淺、如同乾涸河床般的皺紋,記錄著歲月的滄桑與艱辛。
像一張被反複揉搓後又勉強撫平、留下了無數印痕的粗糙樹皮。
他懷裡有些彆扭地抱著一支保養得還算不錯、但型號明顯老舊的雙管獵槍。
暗紅色的木質槍托因為經年累月的汗漬浸潤和手掌摩挲,顯得油光發亮,邊緣處甚至有些包漿的質感。
此刻,他腦袋毫無防備地歪向一側,下巴幾乎要抵到瘦骨嶙峋的胸口,幾縷有些花白、沾著晨露的頭發。
隨著他均勻而輕微的鼾聲,在帶著涼意的晨風中可憐地微微顫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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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腳邊的泥地上,隨意放著一個軍綠色的、漆皮剝落的舊水壺。
還有一個用新鮮芭蕉葉包裹著、顯然隻吃了一半的、已經有些冷硬的糯米飯團,幾粒米粒掉落在旁邊的草地上。
羅小飛的視線如同最精密的掃描探頭,快速而又極其細致地掃過整個蓄水池及其周邊區域。
這是一個利用天然窪地、用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青黑色石塊粗糙壘砌起來的圓形水池,直徑約在三米左右。
池壁高出周圍泥地約半米,壘砌的工藝很是粗獷,石塊縫隙間長滿了濕滑的苔蘚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蕨類植物。
池水看起來還算清澈,映照著逐漸明亮的天空,但因為深度不明。
水下顯得幽深一片,望不見底,仿佛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池子靠近山體的一側,連接著一條從更高處山澗引水過來的、用粗大毛竹對半劈開、掏空竹節後簡易搭建起來的引水渠。
竹渠接口處還在滴滴答答地滲著水珠;而在池子的另一側,則有一個明顯是人工開鑿的、用一塊不規則青石板半掩著的方形出水口。
一條窄窄的、用石塊簡單壘砌並抹了層水泥但已多有破損)、始終保持著濕漉漉狀態的水槽,從這個出水口延伸出去。
像一條狡猾的水蛇,蜿蜒著悄無聲息地沒入茶廠後牆根下那片生長得異常茂密、幾乎與人齊高的雜草叢中。
看不清楚它具體的最終去向,顯得神秘而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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