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媤那通冷靜得近乎殘酷的、以“工作需要”為終結的電話掛斷之後,房間裡仿佛還殘留著那股無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氣壓。
羅小飛依舊癱倒在床上,手臂沉重地搭在額頭上,遮擋著從窗簾縫隙透進來的、越來越暗淡的暮色,也試圖遮擋住內心那如同被反複碾壓過的、一片狼藉的情緒。
第一個“告彆”完成了。以一種他預料之中的、符合李慕媤風格的、理性而疏離的方式。
沒有撕心裂肺的質問,沒有歇斯底裡的爭吵,隻有那洞悉一切般的平靜和那句輕飄飄的“工作需要”,卻比任何激烈的言辭都更讓他感到無地自容和深刻的絕望。
他知道,他和李慕媤之間,那條原本看似清晰、被雙方家庭寄予厚望的道路,至此,算是徹底走到了儘頭。
即使兩年後他回來,一切也都將物是人非。
這個認知,帶來一種鈍痛般的失落,但奇異的是,在那失落深處,竟然也混雜著一絲如釋重負的輕鬆——
至少,他不必再在她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目光下,繼續那漏洞百出、充滿愧疚的表演了。
然而,這短暫的、卑劣的輕鬆感,很快就被接下來必須要麵對的、更加艱難的任務所帶來的巨大壓力所取代。
還有兩個女人,他需要用同一個理由,去進行注定不會輕鬆的“告彆”。
黃雅琪……和徐莎莎。
想到黃雅琪,他的頭皮就一陣發麻。那個女人的敏銳和直接,他早已領教過。
對她使用“工作需要”這套說辭,能否奏效?她會相信嗎?還是會像李慕媤那樣,一眼看穿這背後的逃避本質?
他甚至無法想象,當他把這個消息告訴她時,她會有什麼反應。是依舊冷靜地接受?還是會……有彆的、他無法預料的舉動?
而徐莎莎……想到那個遠在畢節、心思單純得像一張白紙的姑娘,羅小飛的心臟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傳來一陣陣尖銳的、混合著無比憐惜和沉重愧疚的絞痛。
他幾乎能清晰地勾勒出,當電話那頭的她,聽到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味著至少兩年分離的消息時。
那張總是洋溢著快樂和依賴的小臉上,會瞬間布滿怎樣的震驚、不解和……心碎。
他該如何開口?用那套冰冷的、官方的“工作需要”的說辭,去擊碎她對他全部的期待和信任?
他仿佛已經聽到了她帶著哭腔的、難以置信的追問:“小飛……為什麼這麼突然?不能不去嗎?兩年……好久啊……”
光是想象那個畫麵,就讓他感到一陣呼吸困難,幾乎要窒息。
他在床上輾轉反側,內心進行著激烈無比的天人交戰。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天色已經完全黑透,房間裡沒有開燈,隻有手機屏幕偶爾因為通知消息而亮起,投下短暫而詭異的光斑。
最終,對徐莎莎那份深沉的不忍和愧疚,壓倒了對黃雅琪那未知反應的恐懼。他決定,先給莎莎打電話。
他不能再拖下去了,每多拖延一秒鐘,對他的良心都是一種殘酷的煎熬。
況且,他潛意識裡覺得,或許……或許莎莎的反應,會比黃雅琪更容易應對一些?至少,她不會像黃雅琪那樣,用那種仿佛能穿透人心的冷靜目光審視他。
這個念頭,帶著一絲自欺欺人的僥幸。
他掙紮著從床上坐起來,在濃重的黑暗中,摸索著找到了那隻被他扔在床角的手機。
屏幕解鎖,冰冷的光線映亮了他憔悴而痛苦的臉。他的手指,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顫抖,懸在了通訊錄裡“莎莎”的名字上方。
他深深地、貪婪地吸進一大口房間裡沉悶的空氣,仿佛要借此積蓄起足夠的勇氣,然後,用儘全身的力氣,按下了那個綠色的撥號鍵。
聽筒裡傳來漫長而規律的“嘟——嘟——”聲,每一聲,都像是直接敲擊在他裸露的心臟上,帶來一陣清晰的悸動和恐慌。
他緊緊握著手機,手心的冷汗幾乎要讓機身滑脫,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全身的肌肉都緊繃到了極致。
這一次,他無法再像上次那樣,用“趙部長來電話”的借口倉皇掛斷。他必須麵對,必須說出那個殘忍的決定。
電話接通了。
“小飛?”徐莎莎那熟悉而輕快的聲音,立刻從聽筒那頭傳了過來,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欣喜,但仔細聽。
似乎還殘留著一絲上次通話被突然中斷後、尚未完全消散的、細微的疑惑,“你忙完啦?這次可以好好說話了嗎?”
她的聲音,依舊純淨得像山間的泉水,不摻絲毫雜質,瞬間衝刷著羅小飛布滿陰霾和罪惡感的內心,卻也讓他感到加倍的刺痛和難以啟齒。
“莎莎……”羅小飛開口,聲音嘶啞乾澀得厲害,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他努力調整著呼吸。
試圖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正常一些,但那份沉重和痛苦,卻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我……我有點事……想跟你說。”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電話那頭的徐莎莎,似乎立刻察覺到了他語氣中的異常,那歡快的語調瞬間收斂了許多。
聲音裡帶上了一絲小心翼翼的不安:“什麼事呀,小飛?你……你聲音聽起來好像不太對勁……是工作太累了嗎?還是……遇到什麼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