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徐莎莎那通如同淩遲般痛苦的通話結束後,羅小飛在黑暗中不知又癱倒了多久。
直到胃部傳來一陣陣尖銳的、因饑餓和情緒劇烈波動而產生的痙攣性疼痛,才將他從那種近乎麻木的、自我放逐的狀態中,勉強拉扯出來。
他掙紮著爬起身,沒有開燈,借著窗外遠處城市霓虹投射進來的、微弱而變幻的光線。
摸索著走到房間自帶的簡易小冰箱前,從裡麵拿出一瓶冰冷的礦泉水,擰開蓋子,仰起頭,“咕咚咕咚”地猛灌了好幾大口。
那冰涼的液體劃過喉嚨,落入空蕩蕩的胃囊,帶來一陣短暫的、生理上的刺激,卻無法驅散那彌漫在四肢百骸的、深入骨髓的疲憊和冰冷。
他需要食物,需要能量,哪怕隻是為了支撐這副即將遠行的軀殼。
當他腳步虛浮地走出房間,準備再次去食堂應付一頓晚飯時,隔壁房間的門“哐當”一聲被拉開了。
岩罕那顆留著板寸的腦袋探了出來,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擔憂和八卦的複雜表情。
“嘿!老羅!你可算出來了!”岩罕幾步竄到他麵前,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他,那雙精明的眼睛裡充滿了探究。
“我敲了你半天門都沒反應,還以為你小子想不開,在裡麵……那啥了呢!
瞧瞧你這臉色,比上午還難看!跟個遊魂似的!咋回事?是不是……跟李醫生那邊,談崩了?”
羅小飛此刻身心俱疲,實在沒有力氣和心情再去應付岩罕的插科打諢和刨根問底。
他勉強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極其疲憊的、近乎虛無的笑容,搖了搖頭,聲音沙啞地說道:“岩大隊長……我沒事。就是……有點累。”
“累?我看不像!”岩罕顯然不信,湊近了些,壓低聲音,臉上帶著“哥倆好”的推心置腹。
“跟哥哥我說實話,是不是因為……黃副總隊?我下午可聽說了點兒風聲……”他故意賣了個關子,觀察著羅小飛的臉色。
聽到“黃副總隊”四個字,羅小飛的神經瞬間條件反射般地繃緊了一下,但他很快又強迫自己鬆弛下來。
用一種刻意平淡的語氣說道:“岩大隊長,你彆瞎猜了。跟任何人都沒關係。是……我自己的工作調動。”
“工作調動?”岩罕愣了一下,臉上的戲謔表情收斂了些,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驚訝。
“啥調動?你這剛立了大功,正要留在部裡大展拳腳呢,調哪兒去?”
羅小飛深吸一口氣,知道這件事遲早瞞不住,對岩罕這個並肩作戰過的兄弟,他似乎也沒有必要,或者說,沒有力氣再去編織一個完美的謊言。
他看著岩罕那雙充滿疑惑的眼睛,用一種帶著濃濃疲憊和認命般的語氣,緩緩說道:
“外派。非洲。我國大使館,武官。一星期後出發。任期……兩年。”
“……”
岩罕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他那張平日裡總是帶著幾分戲謔和豪邁的臉,此刻寫滿了巨大的、難以置信的驚愕,嘴巴微微張開,半天沒能合攏。
他像是第一次認識羅小飛一樣,上上下下、來來回回地打量著他,仿佛想從他臉上找出哪怕一絲一毫開玩笑的痕跡。
“非……非洲?!武官?!兩年?!”岩罕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那聲音因為過度驚訝而拔高,甚至有些變調,在這安靜的走廊裡顯得格外突兀。
“我滴個乖乖!老羅!你……你沒發燒吧?還是我聽錯了?這……這他娘的是哪門子調動?!
這不像是重用,倒像是……像是發配邊疆啊!是不是……是不是你小子得罪什麼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