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一楠辦公室那扇厚重的、刷著軍綠色油漆的木質門在身後“哢噠”一聲輕輕合上。
仿佛將剛才那個充滿了戰略部署、理性分析與無形氣場碰撞的嚴肅空間,與外部陽光燦爛、塵土飛揚的訓練場徹底隔絕開來。
亞的斯亞貝巴高原上午的陽光,此刻已經褪去了清晨那點可憐的溫柔,變得愈發熾烈和白灼,如同融化的白金,毫無保留地傾瀉下來,炙烤著營區內每一寸用碎石簡單壓實的土地。
空氣裡彌漫著乾燥的塵土、被曬熱的金屬器械以及淡淡柴油尾氣混合在一起的獨特氣味。
羅小飛下意識地眯了眯眼,以適應這突如其來的強光,他感覺自己的後背,那件挺括的武官常服襯衫之下。
在與齊一楠對話時不知不覺滲出的、一層細密的、冰涼的汗意,此刻正被這灼熱的空氣迅速烘乾,留下些許黏膩的不適感。
走在前麵的齊一楠,步伐依舊保持著軍人特有的穩健與節奏感,迷彩作戰靴的厚實鞋底踩在粗糲的碎石路麵上,發出“沙沙”的、富有韻律的輕響。
她沒有直接走向停放在不遠處的白色陸地巡洋艦,而是腳步一轉,偏離了來時的路徑,朝著營區深處一片被鐵絲網隔開、傳來零星而有節奏的槍聲的區域走去。
“羅武官。”她頭也沒回,聲音清亮,穿透了乾燥的空氣,語氣聽起來像是隨口一提,但其中蘊含的意味卻絕非那麼簡單。
“既然來都來了,時間也還算充裕,有沒有興趣去我們的射擊訓練場看看?順便……活動活動筋骨?”她說到這裡,才微微側過頭,用眼角的餘光掃了羅小飛一眼。
那雙深邃的墨色眸子裡,似乎飛快地掠過一絲極難察覺的、混合著探究與挑戰意味的光芒,如同平靜湖麵下突然躍起的一尾銀魚,一閃即逝。
“我可是早就聽說了,一年半之前,在美國紐約舉辦的第十五屆世界特警錦標賽上,咱們中國代表隊可是出儘了風頭,拿下了團體第一。
而代表個人最高榮譽的那塊金牌,以及因此而獲得的一等功勳章,可是落在了一位名叫羅小飛的年輕警官手裡。”
她的語調平穩,像是在陳述一個眾所周知的事實,但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小錘,輕輕敲打在羅小飛的心上。
跟在側後方的張建國一聽,立刻來了精神,他那張被非洲陽光曬得黝黑的臉上瞬間綻放出與有榮焉的興奮光彩,仿佛被提及榮譽的是他自己一樣。
他用力一拍自己結實的大腿,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嗓門洪亮地接過話頭,開始了他那極具個人特色的、繪聲繪色的“補充報道”。
“哎呀呀!齊大隊長您這可真是問到點子上了!您是不在現場,沒看見當時那個場麵!好家夥,那可是在美利堅的地盤上,全世界最頂尖的特警精英都聚在那兒了!
最後那場個人精度射擊決賽,我的個乖乖,那叫一個緊張刺激,心都能從嗓子眼裡蹦出來!咱們小飛同誌,那才叫一個穩!風吹不動,雷打不驚!最後那一槍,嘖嘖嘖……”
他一邊說著,一邊手舞足蹈地比劃起來,試圖重現當時的驚心動魄,“……那靶子,可不是一般的靶子,據說是模擬了什麼高速移動中的微小致命點!彆人連看清楚都費勁,咱們小飛,就那麼眯著眼,屏住呼吸,手指頭輕輕那麼一扣——‘砰’!
您猜怎麼著?正中靶心!毫厘不差!當時就把那些老外給鎮住了,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好半天,裁判席那邊才爆出一陣驚呼!好家夥,‘神話一槍’!
這外號就是從那時候傳開的,可不是咱們自己人吹出來的!那可是實打實用子彈喂出來的、得到國際公認的‘兵王’‘槍王’!”
張建國這番添油加醋、極具感染力的描述,好像他就在現場似的,讓走在前麵的齊一楠嘴角那絲若有若無的弧度似乎加深了微不可察的一毫米。
而她身旁那位一直默不作聲、如同影子般跟隨的年輕士官通訊員,此刻也忍不住偷偷抬起眼皮,飛快地瞥了羅小飛一眼,目光中充滿了年輕人對傳奇人物本能的好奇與敬畏。
羅小飛卻被張建國這番過於熱情的“鼓吹”弄得有些窘迫,臉頰微微發燙。他下意識地抬起手,用指關節輕輕蹭了蹭自己的鼻尖,仿佛那裡沾了什麼灰塵,借此來掩飾內心泛起的一絲波瀾。
那些曾經的榮譽與光環,隨著他選擇離開一線、進入外交係統,似乎已經變成了塵封在檔案袋裡、偶爾被人提及的遙遠往事。
此刻在這片陌生的非洲土地上,被齊一楠以這樣一種方式突然揭開,讓他有一種恍如隔世的不真實感,同時,也隱隱觸動了內心深處某個柔軟而複雜的角落——
那裡既有對過往崢嶸歲月的懷念,也有一絲害怕盛名之下其實難副的忐忑,甚至還有一點……被眼前這位耀眼奪目的女軍官“惦記”上的、微妙的受寵若驚與壓力。
“咳……張大哥,你這話說得就太誇張了,都是過去的事了,團隊協作的結果,我個人的表現其實很普通,運氣比較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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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了清有些發乾的喉嚨,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試圖用謙遜來化解這突如其來的聚焦。
“這大半年主要在特警支隊機關坐辦公室,處理文件多了,摸槍的機會少得可憐,手上這點微末技藝,怕是早就生疏得不成樣子了,隻怕待會兒要是獻醜,反而讓齊大隊長和各位戰友們見笑。”
齊一楠終於完全轉過身來,正對著他。熾烈的陽光從她身後照射過來,給她挺拔的身姿輪廓鍍上了一層耀眼的金邊,讓她整個人看起來仿佛在發光。
她那雙銳利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仔細打量一件塵封已久的、卻名聲在外的兵器,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兩秒鐘,然後淡淡地開口,語氣中聽不出什麼情緒。
但那股不容置疑的味道卻絲毫未減:“過分謙虛,有時候可就是驕傲的另一種表現了,羅武官。真正的本事,是刻在骨子裡、融在肌肉記憶裡的東西,就像騎自行車,一旦真正掌握了,就算隔上幾年,上了車也照樣能走,更何況。”
她話鋒一轉,帶著一種近乎天然的、屬於強者的自信與直接,“我們軍人,講究的是實事求是,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就知道了。光靠嘴上說,可解決不了實際問題,也證明不了任何東西。”
她說完,不再給羅小飛任何推辭的機會,乾脆利落地再次轉身,邁開長腿,朝著訓練場的方向大步走去,那背影帶著一種由內而外的、颯爽的決絕。
張建國趕緊在背後輕輕推了羅小飛一把,擠眉弄眼地壓低聲音催促道:“還愣著乾啥呀,老弟!齊大隊長這可是給你機會,讓你‘亮亮肌肉’,樹立威信呢!這時候可不能慫!
拿出你當年在紐約乾翻那群洋鬼子的氣魄來!讓咱們維和部隊的兄弟們也開開眼,知道知道咱們使館來的武官,可不是光會動嘴皮子的文弱書生!”
訓練場設在一片相對開闊的窪地,四周用高高的、帶著倒刺的鐵絲網圍住,角落裡堆著一些用作障礙物的舊輪胎和沙袋。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獨一無二的火藥燃燒後的硝煙味,辛辣而提神,深深地吸入一口,仿佛能喚醒沉睡在血液深處的某些本能。
幾名正在進行日常適應性射擊訓練的維和士兵,看到齊一楠大隊長親自帶著兩位使館人員過來。
立刻停止了手中的動作,在帶班士官一聲短促有力的口令下,迅速收槍、立正、敬禮,動作整齊劃一,目光炯炯地注視著他們。
齊一楠隨意地回了個軍禮,然後對那名帶班士官吩咐道:“去,拿一支我們標配的95式自動步槍,再取兩個壓滿了實彈的新彈匣過來。”
她的目光掃過旁邊射擊地線上擺放著的幾種不同製式的槍械,最後落在了羅小飛身上,“95式,沒問題吧?應該還算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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