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搬醋!所有能裝醋的容器都找出來!”王勝男清亮的聲音穿透狂暴的雨幕,帶著一種絕境求生的決絕。她將懷中被預言嚇壞的小鳳塞到小寶懷裡,“小寶!看好妹妹!彆出來!”話音未落,她已如一道敏捷的影子,率先衝向周福老漢家堆放雜物的角落。
“聽葉家娘子的!能動彈的都起來!”劉大猛地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和絕望,嘶啞著喉嚨吼了起來。這吼聲像一劑強心針,刺破了籠罩在村民心頭的死寂。“周伯!你帶人找布!厚實點的!麻袋、破被單都行!其他人,跟我找桶!找盆!瓢也行!”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末日般的恐懼。柱子和小六子掙紮著想爬起來幫忙,被葉夢情厲聲喝止:“躺下!你們出去就是添亂!”周福老漢踉蹌著撲向自家炕頭的舊木箱,翻出幾件壓箱底的厚實麻布衣裳,又指揮幾個嚇傻的婦人去拆炕上相對乾燥的草席。幾個半大的孩子也反應過來,在屋裡四處翻找,木盆、陶罐、甚至喂牲口的石槽都被拖了出來。
屏障內,葉夢情迅速撕下自己相對完好的外衫下擺,用力扯成幾條相對寬厚的布帶。她蹲在林傾城身邊,一邊用布條仔細而飛快地纏繞他手臂和肩頭被黑雨灼傷的地方,一邊語速極快地低聲道:“傻兒,聽著,待會兒搶收,你不能再撐這麼大的屏障!護住你自己和離你最近的一小塊地方就行!剩下的…靠靈醋!”
林傾城微微偏過頭,雨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滴落。他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著妻子沾滿泥汙卻異常冷靜的側臉,艱難地點了點頭,喉嚨裡發出一個沉重的氣音:“…嗯。”
他知道,他的本源在劇烈消耗,心魔的躁動如同困獸在封印邊緣咆哮。強行維持大範圍屏障,他撐不到一刻鐘。唯有相信他的小姐姐。
王勝男的動作快得驚人。她衝進葉夢情家那簡陋的倉庫,無視了堆積的農具雜物,目標明確地撲向角落幾個半人高的陶甕。那是葉夢情這段時間調配儲存的所有靈醋!濃鬱獨特的酸澀氣息在潮濕的空氣中彌漫。她毫不憐惜,雙手抓住一個陶甕的邊緣,嬌叱一聲,竟硬生生將那沉重的陶甕扛了起來!雨水順著她的發梢、臉頰流淌,單薄的衣衫瞬間被倉庫漏下的黑雨打濕,皮膚傳來針紮般的灼痛,但她腳步沒有絲毫停頓,扛著醋甕,如同扛著救命的希望,深一腳淺一腳地衝回周福老漢家屋簷下。
“砰!”沉重的醋甕被放下。
“下一個!”她毫不停歇,轉身再次衝入雨幕。
“快!把醋分裝!”劉大也帶著幾個漢子扛著找來的木桶、木盆衝了回來。屋簷下瞬間擁擠起來。王勝男一掌拍開一個醋甕的泥封,濃鬱的酸氣衝天而起!她顧不上濺到手上的醋液帶來的微刺感,直接用手做瓢,將粘稠微綠的靈醋舀進旁邊的大木桶裡。其他人也紛紛效仿,用瓢,用碗,甚至用手,將珍貴的醋液分裝到各種容器中。刺鼻的酸味混合著雨水的腥氣,彌漫在小小的屋簷下。
“布!布來了!”周福老漢和幾個婦人抱著拆下來的草席、舊麻布、厚實的破衣服衝了過來。
“浸醋!快!把布都浸透!”葉夢情的聲音從屏障內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人們立刻將那些能找到的最厚實的布料,一股腦地塞進裝滿靈醋的木桶、木盆裡。酸澀的液體迅速滲透麻布、草席,將它們染成深淺不一的黃綠色。
屏障內,林傾城看著妻子動作。葉夢情將最後一條布帶纏好,猛地站起身。她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屋簷下忙碌而惶恐的人群,聲音如同出鞘的利劍,斬開風雨:
“聽好了!想活命,想有口飯吃!就按我說的做!”
“所有人,用浸透醋的厚布,把自己從頭到腳裹嚴實!手、腳、臉,一點皮肉都不能露在外麵!裹好後,再在外麵披一層乾的草席或者厚麻袋擋雨!”
“勝男!你靈瞳能看穿雨霧,負責指引安全區域和收割路線!發現誰防護破損立刻警告!”
“裹好的人,兩人一組!一人持鐵齒棍負責收割稻穗!動作要快!隻割稻穗,不要稈子!割下的稻穗立刻交給另一人!接的人用浸透醋的大麻袋接著!裝滿立刻紮緊口子,拖到屋簷下乾燥處!”
“不要貪多!不要停留!感覺醋布擋不住了立刻撤回!保命第一!”
“我和傻兒…守在這裡!”她的目光落在林傾城慘金的臉上,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又無比堅定,“我們…是最後一道防線!”
死寂。隻有風雨的咆哮和王勝男舀醋的嘩啦聲。
短暫的沉默後,劉大第一個行動起來。他抓起一塊浸透了醋液、還在滴著黃綠色液體的厚麻布,帶著一股狠勁,猛地裹在自己頭上,隻露出兩隻眼睛!刺鼻的酸味直衝鼻腔,但他毫不在意。他又抓起一塊,胡亂纏在手臂上、胸前。“都他媽愣著乾什麼?!想餓死嗎?!裹上!”
周福老漢也顫巍巍地拿起一塊浸醋的草席,裹在身上。幾個年輕漢子對視一眼,猛地一咬牙,也紛紛抓起濕漉漉、散發著濃烈酸氣的布塊,開始往身上纏裹。動作笨拙而慌亂,但求生的欲望壓倒了恐懼和不適。很快,屋簷下出現了一個個渾身包裹著濕漉漉、黃綠色布條,散發著刺鼻酸味,如同怪異木乃伊般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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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好了!”劉大甕聲甕氣的聲音從頭罩裡傳出,他抓起一根之前留下的鐵齒棍,又撿起一個同樣浸透了醋的、半濕的大麻袋。
“我也好了!”
“走!”
幾個膽大的漢子跟著站了出來,儘管包裹在濕布下的身體還在微微顫抖。
王勝男將最後一個木盆裡的醋液潑在一塊厚麻布上,迅速裹住自己,隻露出一雙閃爍著淡金色流光的眼睛。她一步踏出屋簷,狂暴的黑雨瞬間打在她裹著厚厚醋布的身上,發出“嗤嗤”的聲響,騰起淡淡的酸霧,但腐蝕的力量被醋液頑強地中和了大半,隻有輕微的灼熱感傳來。
“跟我來!貼著哥的屏障邊緣走!那邊田埂的腐蝕最弱!”王勝男的聲音穿透雨幕,靈瞳在灰黑色的雨簾中艱難地分辨著能量流動的薄弱處。
劉大等人立刻跟上,如同蹣跚的醉漢,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泥濘,緊貼著林傾城那縮小了許多、僅能籠罩他自身和葉夢情腳下方寸之地的無形屏障邊緣,朝著田裡那片在風雨中飄搖的暗金色稻浪挪去。
屏障內,林傾城看著妻子。葉夢情深吸一口氣,對他用力點了點頭,然後毅然轉身,一步踏出了屏障的保護範圍!
冰冷的、帶著腐蝕氣息的黑雨瞬間將她吞沒!
“嗤嗤!”雨水打在裹著她全身的、浸透醋液的厚布上,發出密集的聲響,騰起縷縷酸霧。刺鼻的氣味和皮膚上傳來的灼熱刺痛讓她悶哼一聲,但她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她飛快地衝到那兩袋被醋液暫時保住、卻依舊暴露在風雨中的米袋旁。麻袋上的破洞邊緣,灰黑色的腐蝕痕跡正在醋液的保護圈外蠢蠢欲動,試圖向內蔓延。
葉夢情毫不猶豫地脫下自己身上那件相對乾燥、沒有浸醋的外衫之前撕給林傾城包紮用掉下擺,但上身還算完整),用力蓋在米袋的破口處!然後她抓起旁邊地上一個之前被丟棄、裡麵還殘留著一些篩米時漏下泥土和碎殼的破簸箕,猛地扣在米袋上方,儘可能地為這寶貴的糧食多爭取一點遮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