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海的口供_青銅賬簿與鐵王座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2章 黑海的口供(1 / 1)

熱那亞港的腥風像浸了鹽水的鞭子,抽在亞曆山德羅裸露的皮膚上。他裹緊了舊大衣的領子,將半張臉埋進去,隻露出一雙在黑暗中搜尋的眼睛。三號碼頭區域特有的混亂氣味撲麵而來——腐爛的魚內臟、劣質煙草、汗臭、劣質朗姆酒的酸味,還有海風永遠吹不散的煤灰味。巨大的“海燕號”貨輪像一頭擱淺的鋼鐵巨獸,黑黢黢地趴在泊位上。昏暗的煤氣燈下,碼頭工人像螞蟻一樣蠕動著,號子聲、工頭的斥罵、鏈條的嘩啦聲混雜成一片令人煩躁的背景噪音。

亞曆山德羅的目光越過忙碌的卸煤區,投向碼頭更深處那片被刻意疏離的陰影地帶。幾艘船體斑駁、掛著不同旗幟的舊船擠在一起,其中一艘懸掛著奧斯曼帝國新月旗的蒸汽明輪船顯得格外破敗安靜,與“海燕號”的喧囂形成刺眼對比。船身吃水線以上布滿暗紅色的可疑汙跡,甲板上幾乎看不到人影走動,隻有船舷邊幾個模糊的身影蜷縮著,在寒風中微微發抖。一股若有若無的、混合著排泄物和傷口腐敗的甜腥惡臭,正從那個方向隱隱飄來。

老安東尼奧像一道影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亞曆山德羅身後半步遠的地方,聲音壓得極低:“少爺,就是那艘‘新月號’,從黑海錫諾普港來的。船上……裝的是俄國戰俘。”他渾濁的眼睛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土耳其人管得很鬆,但想靠近……不容易。”

亞曆山德羅點點頭,心臟在胸腔裡沉穩有力地跳動。他需要的是證據,是來自地獄前線最直接的證詞,來夯實《泰晤士報》那篇報道的分量,讓英國領事相信他並非信口開河。沒有什麼比親曆者的口供更具衝擊力。他的目光掃過碼頭邊緣那些燈光昏暗、人聲鼎沸的水手酒館。“安東尼奧,哪個酒館是‘海燕號’和‘新月號’水手常去的?最亂、管事的最少的那種。”

“黑水手之家,”老管家毫不猶豫地指向碼頭區邊緣一個低矮破敗、窗戶透出渾濁黃光的木屋,“那裡的朗姆酒最便宜,也最烈。”

推開“黑水手之家”那扇油膩的木門,一股混合著汗臭、嘔吐物、劣質酒精和煙草的濃烈氣味如同實質般撞了出來。昏暗的光線下,擠滿了形形色色的人:皮膚黝黑、嗓門粗大的水手,眼神閃爍的掮客,濃妝豔抹的流鶯,還有角落裡幾個沉默地玩著骰子的身影。喧囂的聲浪幾乎要將屋頂掀翻。

亞曆山德羅強忍著胃裡的不適,目光銳利地在人群中搜尋。他的目標很明確:土耳其“新月號”上的船員。很快,他鎖定了目標。吧台角落,三個穿著臟汙的土耳其式長袍、裹著頭巾的男人正圍著一瓶劣質朗姆酒,用帶著濃重口音的意大利語夾雜著土語大聲抱怨著。其中一個滿臉橫肉的大胡子正唾沫橫飛地拍著桌子,聲音蓋過了周圍的嘈雜:“……該死的俄國豬玀!一路上死了快一半!又臟又臭,像瘟神!害得老子這趟一分錢沒多掙,還得天天聞那股味兒!”

機會!亞曆山德羅對安東尼奧使了個眼色,老管家立刻會意,悄無聲息地擠了過去。安東尼奧年輕時也在海上漂泊過,懂得水手的切口和門道。他湊近那桌人,用帶著熱那亞俚語的意大利語低聲搭訕了幾句,很快,幾枚亮閃閃的銀裡拉悄無聲息地滑進了那個抱怨的大胡子手裡。

大胡子水手掂量了一下銀幣,布滿血絲的眼睛斜睨了角落裡的亞曆山德羅一眼,咧嘴露出一口黃牙:“想知道那群凍死鬼的事?行啊!再請兄弟們喝兩輪好點的酒!”他貪婪的目光掃過安東尼奧的錢袋。

亞曆山德羅微微頷首,安東尼奧立刻招呼酒保:“三瓶最好的威士忌,記我賬上。”這闊綽的手筆立刻讓三個土耳其水手眼睛放光。

酒過三巡,氣氛熱絡起來。大胡子水手打著酒嗝,話匣子徹底打開:“……冷?哈!那鬼地方根本不是人待的!從錫諾普裝船的時候,那些俄國佬就剩半條命了!好多連靴子都沒有,裹著破布,手腳都是黑的……凍掉的!像焦炭!船艙裡?嗬,塞沙丁魚罐頭一樣!沒幾天就有人開始發燒、流膿、爛掉……死了的直接扔海裡喂魚!活著的?哼哼,也好不到哪去!老子親眼看見一個家夥,手指頭一碰,啪嗒就掉下來了!跟凍硬的冰棍似的!”他誇張地比劃著,引來同伴的哄笑和附和。

亞曆山德羅的心沉了下去,但大腦卻在高速運轉。他需要更具體、更“專業”的信息。他示意安東尼奧又遞過去幾枚銀幣,聲音刻意壓低,帶著一種同仇敵愾的探詢:“老哥,船上有沒有軍官?或者……隨船的醫生?他們怎麼說?英國人那邊……頂得住嗎?”

另一個稍顯年輕、眼神狡猾些的土耳其水手搶過話頭,他顯然喝了更多,舌頭有些發直:“軍……軍官?有個大胡子少校,腿斷了,發著燒,整天嚷嚷‘上帝拋棄了俄羅斯’……他說……說塞瓦斯托波爾外麵,他們俄國人還能靠燒酒和毛氈子硬扛……英國佬?穿著單薄的破大衣在泥水裡爬,凍死的比被打死的多十倍!他說……說英國人每天從戰壕裡拖出去的‘冰棍’能堆成山!”他打了個寒顫,不知是冷的還是後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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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個一直沉默的水手,突然用含混不清的土語嘟囔了一句,年輕水手立刻翻譯道:“他……他說他幫船上的醫生抬過屍體……那醫生罵罵咧咧,說英國人的軍需官都是豬腦子,大衣根本不防寒,沾水就結冰……還……還說什麼……凍傷壞死,截肢都來不及……”這個水手臉上帶著一絲真實的恐懼,“他發誓再也不運這種‘死亡貨物’了。”

亞曆山德羅的心臟狂跳起來。士兵的慘狀、軍官的絕望、軍醫的證詞!來自不同身份、不同角度的信息碎片,正在他腦中迅速拚湊起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畫麵——一個被嚴寒主宰的死亡地獄。他不動聲色地示意安東尼奧遞上紙筆老管家隨身帶著記賬本和炭筆),借著昏暗的燈光,飛快地在紙頁背麵記錄下關鍵信息:“凍傷壞死蔓延”、“截肢不及”、“單薄大衣沾水結冰”、“非戰鬥減員十倍於陣亡”、“軍官稱‘上帝拋棄俄羅斯’”。每一個詞,都像一塊沉重的砝碼,壓向天平的一端。

就在他準備再套取一些細節時,酒館的門被粗暴地撞開。幾個穿著英國皇家海軍水手服、醉醺醺的身影踉蹌著闖了進來,為首一個紅臉膛的壯漢一眼就看到了吧台邊顯眼的土耳其水手,頓時破口大罵:“該死的土耳其佬!你們船上的臭氣熏得老子吃不下飯!滾回你們的臭水溝去!”

酒館裡瞬間安靜了一下,隨即爆發出更大的喧嘩和口哨聲。看熱鬨不嫌事大是水手們的天性,三個土耳其水手被酒精和侮辱刺激得麵紅耳赤,站起來就要回罵。亞曆山德羅暗叫不妙,衝突一觸即發,他的詢問不能再繼續了。他迅速將寫滿關鍵信息的紙條塞進貼身口袋,對安東尼奧低喝一聲:“走!”

老管家反應極快,立刻側身擋住那幾個罵罵咧咧的英國水手可能投來的視線。亞曆山德羅低著頭,貼著牆邊陰影,像條靈活的遊魚般快速向門口移動。混亂是最好的掩護。

就在他即將踏出酒館那扇油膩木門的瞬間,一個清晰且帶著濃重倫敦腔的抱怨聲浪猛地灌入他的耳朵:

“……見鬼的天氣!塞瓦斯托波爾簡直是個冰窟!我兄弟來信說,他們艦上凍傷的人快塞滿醫務室了!軍需處那幫老爺們還在扯皮冬裝的事!該死的官僚,再拖下去,我們的人沒被俄國佬打死,也要被這鬼天氣活活凍成冰雕了!”

亞曆山德羅的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隨即更快地融入門外的黑暗。心臟在胸腔裡劇烈地擂動,血液奔湧的聲音幾乎蓋過了港口的喧囂。

懷中的紙條滾燙,如同烙鐵。來自“新月號”的地獄口供,加上酒館門口英國水手這聲絕望的抱怨,終於構成了那條能撬動生死的、完整的證據鏈。

寒風吹在臉上,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灼熱感。亞曆山德羅回頭望了一眼“黑水手之家”透出的渾濁燈光和裡麵隱約傳來的打鬥叫罵聲,又望向遠處黑暗中領事館模糊的輪廓。

證據在手,刀鋒將出。他深吸一口冰冷鹹腥的空氣,嘴角抿成一條堅毅的直線。下一步,就是說服英國領事,用這條染血的證據鏈,去撬動一場關乎科斯塔家族存亡的驚天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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