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4年的秋風,帶著一絲不同尋常的肅殺,吹拂著歐洲大陸。在都靈首相府,亞曆山德羅·科斯塔的目光,早已從亞平寧半島的藍圖,投向了更北方的烽煙。寬大的橡木辦公桌上,攤開的不是鐵路規劃圖或財政簡報,而是來自不同渠道、關於普丹戰爭1864.11864.8)的詳儘報告和歐洲主要報紙的摘要剪貼簿。
“閃電般的勝利…普魯士與奧地利聯手,丹麥不堪一擊…”亞曆山德羅的手指劃過《泰晤士報》的評論,眉頭緊鎖。俾斯麥的鐵血手腕和普魯士軍隊展現出的高效與凶悍,讓他這個穿越者都感到一絲凜然。石勒蘇益格和荷爾斯泰因被普奧共管,但地圖上那兩塊飛地,就像兩顆隨時可能引爆的火藥桶——普魯士與奧地利這對曾經的盟友,因戰利品分配和德意誌領導權而產生的裂痕,已然清晰可見。
“奧地利被拖進了丹麥泥潭,現在又被普魯士推到了瓜分的前台…俾斯麥,果然名不虛傳。”亞曆山德羅放下報紙,走到牆邊巨大的歐洲地圖前,凝視著德意誌地區那片錯綜複雜的邦國拚圖。曆史的車輪,正按照他記憶中的軌跡隆隆前行,普奧衝突的陰雲,已然密布。
就在這時,外交大臣蒙特貝羅男爵未經預約,步履匆匆地走了進來,手中緊握著一份帶有普魯士黑鷹徽記的加密文件,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激動和凝重。
“首相閣下,緊急密件。普魯士駐意大使親自轉交,來自柏林,最高級彆加密。”蒙特貝羅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像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
亞曆山德羅的心猛地一跳,接過文件。撕開封蠟,展開信箋。上麵是優雅而冷峻的法文當時歐洲外交通用語),落款是那個注定攪動歐洲的名字——奧托·馮·俾斯麥。
信的內容看似外交辭令般的試探,詢問意大利王國對“當前歐洲局勢,特彆是德意誌邦聯內部關係發展”的看法,以及對“維護歐洲穩定與秩序”的立場。但字裡行間,那指向奧地利帝國的鋒芒,如同淬毒的匕首,寒光凜冽。尤其是最後那句看似不經意的“普魯士高度關注意大利王國對自身領土完整的正當訴求”,更是意有所指地將威尼斯這塊意大利人心中的傷疤,赤裸裸地點了出來。
“好一招投石問路。”亞曆山德羅眼中精光爆射,瞬間洞悉了俾斯麥的意圖。普丹戰爭結束,普魯士的下一個目標,必然是奧地利。而俾斯麥這隻老狐狸,正在尋找能牽製奧地利南翼、分擔壓力的盟友。意大利,這個與奧地利有著威尼斯領土爭端的國家,自然成了他棋盤上的一顆棋子。
“機會!”這個詞如同驚雷般在亞曆山德羅腦海中炸響。威尼斯,統一大業最後一塊關鍵的拚圖。自1859年第二次獨立戰爭以來,這塊富饒的土地就牢牢掌握在奧地利手中,如同一根紮在意大利心臟上的刺。常規外交途徑?奧地利絕不會鬆口。軍事強攻?以意大利目前的實力,單獨挑戰奧地利無異於以卵擊石。而普奧衝突,正是千載難逢的良機。
但狂喜隻持續了一瞬,亞曆山德羅迅速冷靜下來。俾斯麥是善茬嗎?他是在利用意大利。一旦卷入普奧戰爭,無論勝負,意大利都將付出代價。勝利了,普魯士會心甘情願把威尼斯吐出來?失敗了,意大利將獨自承受奧地利的怒火。而且,王國剛剛走上正軌,財政緊張,陸軍改革尚未完成,海軍還在繈褓之中…
“蒙特貝羅男爵,”亞曆山德羅的聲音恢複了平日的沉穩,帶著不容置疑的指令,“立刻以我的名義,起草回複。原則:謹慎接觸,積極回應,但絕不輕易承諾。”
他踱步到窗前,思路清晰如電:“第一,明確我們的核心訴求:在回複中,要毫不含糊地重申意大利王國對威尼斯地區威尼斯)擁有不可辯駁的主權,強調這是意大利民族統一和領土完整的核心利益所在。這是談判的基石。
第二,示弱與要價:坦陳王國目前麵臨的巨大挑戰——國內建設鐵路、工廠、礦業)投入巨大,財政負擔沉重;軍隊現代化改革仍在進行,尚需時日;直接點明,參與一場針對奧地利的戰爭,需要‘非同尋常的資源支持’。暗示,沒有足夠的外部援助,我們有心無力。
第三,深化接觸:表達對‘深化普魯士與意大利兩國關係’的濃厚興趣,同意就‘共同關心的歐洲局勢’進行更深入的、秘密的探討。邀請對方派遣特使前來都靈,就‘潛在的合作領域’,包括但不限於政治協調、可能的軍事協作、以及促進兩國經濟發展的金融合作等具體議題,進行實質性磋商。”
亞曆山德羅轉過身,目光灼灼:“記住,男爵,回複的措辭要優雅而堅定,既要讓俾斯麥看到我們的渴望威尼斯)和可利用的價值牽製奧地利),也要讓他明白,意大利不是可以隨意驅使的廉價打手。我們需要看到真金白銀的誠意,無論是貸款、軍事技術,還是未來外交上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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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閣下,我立刻去辦。”蒙特貝羅男爵心領神會,帶著任務匆匆離去。
當晚,首相府地下的小型機密會議室。煤油燈的光芒照亮了亞曆山德羅、財政大臣保羅·裡卡爾迪、陸軍大臣羅西將軍、外交大臣蒙特貝羅男爵幾張凝重的麵孔。俾斯麥的密信和亞曆山德羅的回複草案被放在桌上。
“機會,天賜良機。”蒙特貝羅男爵難掩激動,“這是我們收回威尼斯的唯一現實途徑。錯過了這次,我們可能還要等上十年、二十年。”
羅西將軍眉頭緊鎖,手指敲擊著桌麵,發出沉悶的聲響:“男爵,我理解您的心情。但現實是,我們的陸軍遠未準備好。新式步槍換裝隻完成了六成,統一訓練大綱剛推行三年,各部隊協同能力堪憂。總參謀部還在磨合,軍官團素質參差不齊。更重要的是,”他看向亞曆山德羅,“首相閣下,國庫能支撐一場大規模戰爭嗎?一旦開戰,就是吞金巨獸,我們現在連鐵路債券的利息都靠舉新債維持。”
保羅·裡卡爾迪立刻接話,語氣沉重:“羅西將軍所言極是。財政狀況依然脆弱。大規模軍事動員和作戰,會立刻抽乾我們本就不寬裕的現金流,導致債券市場恐慌,甚至引發國家信用崩盤。除非…普魯士人提供的‘資源支持’,足夠豐厚,能覆蓋大部分戰爭開銷,甚至還能有結餘投入國內建設。”他看向亞曆山德羅,眼中帶著詢問。
亞曆山德羅沉默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份密信。俾斯麥狡猾的麵容和威尼斯聖馬可廣場的影像在他腦中交替閃過。風險巨大,收益同樣巨大。羅西的擔憂是現實的,軍隊確實不夠強。但機會稍縱即逝。沒有普魯士牽製奧地利主力,意大利單獨行動就是自殺。而一旦普魯士成功,奧地利必然被削弱,甚至可能分崩離析…威尼斯的回歸,就水到渠成。
更重要的是,俾斯麥拋出的“金融合作”誘餌。如果能借此獲得一筆巨額低息貸款甚至無償援助,不僅能支撐戰爭,更能極大緩解國內財政壓力,加速工業化和海軍建設。這筆錢,可能是撬動意大利更快崛起的杠杆!
“風險…機遇…”亞曆山德羅緩緩抬起頭,目光掃過三位重臣,最終定格在俾斯麥的簽名上,聲音低沉而堅定:“我意已決。同意與普魯士深化接觸,探討結盟可能。”
他看向羅西:“將軍,我理解你的擔憂。所以我們的戰略核心必須是:避免決戰,保存實力。我們的任務不是擊潰奧軍主力,而是牽製,在阿爾卑斯山南麓,依托有利地形,進行有限度的進攻和堅決的防禦。目標是拖住儘可能多的奧軍在南線,為普魯士在北線創造戰機。同時,儘可能減少我們自身的傷亡和裝備損失。”
他轉向保羅:“保羅,談判的核心任務之一:資金。要獅子大開口,不僅要覆蓋戰爭開銷,還要能反哺國內建設。具體數額,你和蒙特貝羅根據我們的財政缺口和戰爭預算,拿出一個足以讓柏林肉疼但又不至於把他們嚇跑的數字。”
最後,他看向蒙特貝羅,眼中閃爍著深邃的光芒:“告訴普魯士人,意大利願意成為他們棋盤上的棋子,但這顆棋子,有它自己的價碼和走法。為了威尼斯,為了王國的未來,這局與魔鬼的交易,我們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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