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宴秋下意識伸出手,穩穩扶住了她的胳膊,力道適中,一觸即離,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祭奠的哀傷緩緩沉澱,現實的空氣重新流動。兩人一時無話,並立碑前。
沉默了片刻,宋宴秋才再次開口,聲音比方才更低沉務實了些:“之後有什麼打算?工作還順利嗎?”
薑綰歌望著墓碑,眼神恢複了平日裡的些許倔強:“工作還行,能應付。其他的……慢慢來吧。”
宋宴秋點點頭,像是下定某種決心,從西裝內袋裡緩緩掏出一張銀行卡。他的動作並不突兀,帶著一種深思熟慮後的擲重。
“這個,你拿著。”他的聲音儘量放得平穩,“裡麵是30萬,不多,但應該夠你在京西暫時安頓下來。找個住處,安定下來,等一切都穩定,也好把薑阿姨接回來。國內……總歸方便些,等薑叔叔出來,一家團聚。”
他的語氣聽起來像是理性的建議,帶著兄長輩的規劃意味。
薑綰歌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他,又看看那張在陽光下反射著微光的銀行卡,方才祭奠時的哀傷瞬間被一種尖銳的刺痛取代。她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緩緩接過那張卡,冰冷的觸感從指尖蔓延到心裡。她捏著它,像是捏著一塊燒紅的烙鐵,指尖都在發顫。
她抬眼直視宋宴秋,聲音因為極力壓抑著翻湧的情緒而變得低啞尖銳:“宴秋哥……你這是什麼意思?可憐我?還是施舍我?”
她的質問像驟然繃緊的弦,帶著被羞辱後的刺痛和憤怒,直直地射向宋宴秋。空氣中彌漫著向日葵的清香,此刻卻仿佛凝結成冰碴。
宋宴秋的麵容在樹影下顯得有些晦暗不明,他沒有立刻回答,隻是沉默地承受著她的目光和指控。
良久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隻有風吹過墓園鬆柏的嗚咽聲。薑綰歌那句尖銳的質問仿佛還懸在半空,帶著冰冷的回響。
宋宴秋的目光從她激動而蒼白的臉上移開,重新落回袁紹謙帶著永恒笑意的照片上,聲音低沉,卻異常清晰,一字一句,敲在凝固的空氣裡:“沒有可憐,更沒有施舍。”
他頓了頓,像是要將每個字都釘死在墓碑前:“隻是作為一個哥哥,對妹妹的疼惜。”
“妹妹……”薑綰歌極輕地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像是咀嚼著什麼苦澀的東西。隨即,她唇角牽起一抹極淡極冷的笑意,那笑意未達眼底,反而漾開一片荒蕪,“好,好一個‘哥哥的疼惜’。”
她沒有再看他,也沒有再將那張銀行卡扔回去——那顯得太幼稚,也太辜負她如今必須麵對的現實。她隻是默默地將卡收進了自己的口袋,動作機械,仿佛收起的是一塊冰冷的石頭。
“走吧。”她率先轉身,聲音平靜無波,先前的激烈情緒被她強行壓進了最深的海底,表麵隻剩下一片令人心寒的沉寂。
回程的車廂裡,空氣比來時更加凝滯。濃鬱的向日葵花香依舊彌漫,此刻卻甜膩得發悶,仿佛在無聲地嘲諷著什麼。兩人一路無話。
車子駛回市區,最終在薑綰歌暫住的酒店門口停下。
車剛停穩,薑綰歌便解開安全帶,沒有任何遲疑地推門下車,動作乾脆利落。她沒有回頭,更沒有說一句“再見”或是“謝謝”,仿佛隻是下了一輛陌生的出租車,徑直走向酒店旋轉門,單薄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明暗交錯的玻璃之後。
宋宴秋坐在駕駛座上,看著她的背影消失,指尖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擊了兩下,最終隻是發動車子,彙入車流。
宋宴秋回到老宅,把車停在小院外,推開略顯沉重的鐵門,院子裡母親精心打理的花草在午後的陽光下顯得有些慵懶。
客廳裡,宋母正戴著眼鏡看學生的論文,聽到動靜抬起頭,有些驚訝:“宴秋?怎麼這個時間回來?事情都辦完了?”
“嗯,辦完事就回來了。”宋宴秋鬆鬆領口,語氣儘量顯得平常。
“吃過午飯沒?”宋母放下報紙,關切地問,“媽給你下碗麵?”
“吃過了,媽。”宋宴秋說著,在沙發上坐下,身體微微後靠,閉上眼,顯露出些許不易在人前顯露的疲憊。
宋父從書房出來,手裡還拿著剛才練字的毛筆,聽到母子倆的對話,接口問道:“事情辦得怎麼樣?……去見薑家那丫頭了?”
宋宴秋睜開眼,嗯了一聲,沒多說什麼。
宋父將毛筆輕輕擱在茶幾上,他沒有看兒子,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暮色裡,聲音不高,卻帶著法官宣讀判決書時的清晰與重量。
“宴秋,我知道你重情義,”他頓了頓,選擇著詞彙,“但薑家的事,她父親踩的不是紅線,是高壓線。這個案子雖然結了,但影響還在,盯著的人也沒完全散。”
宋宴秋睜開眼,看向父親。父親的後背依然挺直,穿著家居服也像披著法袍。
“綰歌是她自己,不是她父親。”宋宴秋的聲音平靜,聽不出波瀾,隻是陳述一個事實。
宋父的目光沉靜地看著他,那是一種長久審視人性複雜麵後形成的透徹。他沒有立刻反駁,隻是微微歎了口氣,像是麵對一個理不清的案卷。
“宴秋,即便你不專研法條,也該明白一個道理:罪不及子女的前提,是惠不及子女。”宋父的聲音沉緩,每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你薑阿姨,一個做了十幾年的家庭主婦,跟你薑叔叔離婚後,憑什麼生意就做得風生水起?那些啟動資金,那些人脈資源,你就從未深想過其中的關聯?”
他向前微微傾身,目光鎖住兒子,試圖用自己領域的規則去框架兒子的行為:“寒武紀設計院是學術技術之地,更應清譽自持。紹謙走了,你想著照顧她,爸理解。但幫助也要講究方法。你現在不是小孩子了,你這個位置,多少人看著。不必要的接近,對你,對她,都不是好事。聽爸一句,心意到了,就夠了,保持點距離,對大家都好。”
宋母在一旁輕輕點頭,眼神裡滿是擔憂,卻也沒插話,隻是看著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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