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還盯著呢？”沈喻語氣帶著熟稔的打趣，“怎麼，就這麼擔心你那位綰歌妹妹？要我說，你這‘哥哥’當得可真比親哥還上心。”
宋宴秋放緩了速度，手指劃過跑步機的暫停鍵，喘息略微急促，他沒有看沈喻，隻是拿起毛巾擦了擦汗，聲音混在健身房的背景音樂裡，有些模糊：“彆瞎說。”
“我瞎說？”沈喻挑眉，壓低了聲音，卻更顯促狹，“老宋，咱們認識多少年了？其實，要我說呢，你既然這麼放不下，乾脆直接跟你爸媽坦白對薑綰歌的那點心思，光明正大地照顧她。也好過現在這樣，讓黎裳……不明不白地頂著你‘女朋友’的身份。人家姑娘挺好的，你這算怎麼回事？”
宋宴秋放緩了跑步機的速度，手指劃過停止鍵。他抓起水瓶，沒立刻喝，反而瞥了沈喻一眼，眼神裡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你最近……”宋宴秋開口，聲音因為運動有些低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慎，“好像特彆關心黎裳？”
沈喻正仰頭喝水，差點一口噴出來。他嗆咳著放下水瓶，捶了捶胸口，然後做作地瞪大了眼睛，像看怪物一樣上下打量著宋宴秋。
“不是吧大哥？”他猛地湊到宋宴秋跟前，鼻尖都快碰到對方汗濕的肩膀，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和熊熊燃燒的八卦之火，“你這反應……不對勁，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對勁！我就誇黎工一句‘好姑娘’，你這就醋海翻騰了？”
他猛地後退半步，手指誇張地指著宋宴秋，聲音裡帶著發現新大陸般的震驚：“等等！你上次說的女騙子……該不會是黎裳吧？！我靠！老宋你完了！”
話說出口，沈喻自己先頓了頓，那點看熱鬨的興奮勁兒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壞了，我是不是捅婁子了”的後知後覺。他眼神飄忽一瞬，不太自然地摸摸鼻子。
跑步機的轟鳴聲都蓋不住沈喻這石破天驚的一嗓子。宋宴秋拿起毛巾，不緊不慢地擦了擦額角和脖頸的汗水，動作依舊帶著慣有的從容。
然後，他才側過頭，目光平靜地落在沈喻那張寫滿八卦和些許心虛的臉上。
沈喻被他這過分沉靜的反應弄得有些發毛，預想中的反駁或警告都沒有到來，這讓他心裡更沒底了。
宋宴秋沉默地看了他幾秒，眼神裡沒有惱怒，也沒有被戳破心事的窘迫，反而是一種深沉的、幾乎讓人看不透的平靜。就在沈喻快要扛不住這無聲的注視時，宋宴秋才極淡地開口，聲音因為運動有些低啞，卻異常平穩：
“我的事，我心裡有數。”他頓了頓，目光在沈喻臉上意味深長地停留了一瞬，“你最好離她遠點兒。”
沒有激烈的否認，沒有尷尬的辯解，就這麼一句冷靜到近乎霸道的宣告，反而讓沈喻瞬間收起了所有嬉皮笑臉。
他像是被什麼東西噎了一下，張了張嘴，半天沒發出一個音。那點心虛被無限放大，混合著一種“玩脫了”的懊惱和“原來如此”的恍然。他眼神飄忽了一下，最終不太自然地抬手摸了摸後頸，乾咳兩聲。
“咳……知道了知道了，”沈喻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點罕見的訕訕和認栽，“我……我這不是……行，我遠點兒，保證不瞎湊熱鬨了。”他邊說邊做了個給嘴巴拉上拉鏈的動作，眼神卻忍不住又瞟了宋宴秋一眼，仿佛想從那張平靜無波的臉上再看出點什麼。
沈喻摸了摸鼻子，徹底沒了聲響，灰溜溜地抓起自己的毛巾和水瓶，腳步比來時輕了許多，悄沒聲地溜走了。
一局王者榮耀剛結束，屏幕上跳出“勝利”的字樣。
趙大寶的遊戲邀請幾乎立刻又彈了出來，伴隨著微信裡咋咋呼呼的文字：「師父！趁熱打鐵！再來一局穩上星！」
黎裳看著屏幕上花裡胡哨的圖標和趙大寶熱情洋溢的呐喊，指尖在“接受”上方懸停片刻，一種莫名的疲憊感更沉重地壓了下來。
這種需要高度集中和即時反應的喧鬨，此刻仿佛耗儘了她最後一點應付外界的力氣。
她動動手指，退出遊戲界麵，在微信裡回了趙大寶三個字：「累了，下次。」
屏幕還停留在與趙大寶的聊天界麵。就在這時，一條新消息的預覽毫無預兆地從頂端彈出——宋總：睡了嗎？
簡單至極的三個字，卻像一道突如其來的聚光燈，驟然打在她這片沉寂的夜色裡，將所有模糊的心事都照得無處遁形。
黎裳正要放下手機的動作猛地頓住。一滴未擦乾的水珠正從她濕漉的發梢墜落，“啪”地一聲，不偏不倚，砸在屏幕那個名字上。
水痕暈開，模糊了“宋宴秋”三個字，也模糊了屏幕的清晰度，唯有那條簡短問詢的存在感，因此被無限放大，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微涼的觸感，透過指尖，悄然蔓延。
她盯著那暈開的水漬，和水漬下若隱若現的名字，久久沒有動作。吹風機的嗡嗡聲早已停止，房間裡隻剩下她自己微不可聞的呼吸聲，和窗外遙遠模糊的市聲。
剛才拒絕趙大寶時的乾脆利落，此刻消失無蹤。一種更為複雜、難以言喻的情緒悄然滋生，纏繞著心臟，微微發緊。
黎裳的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方懸停了許久。窗外是京西沉沉的夜色，屏幕的光映在她安靜的臉上，明明滅滅。最終，她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指尖落下，敲下一行字：「明天一起吃飯吧。我請客。」
消息發送成功的提示跳出來。她看著那行字，心跳莫名有些失序，又立刻補充了一句，像是要解釋這突如其來的邀約，又像是單純地陳述一個事實：「我回京西了。」
然後，她迅速將手機屏幕朝下，扣在桌麵上，仿佛再多看一眼都會耗儘那點難得的勇氣。
手機屏幕幾乎是立刻亮了起來，刺破了書房沉悶的空氣。
宋宴秋的目光瞬間聚焦，當“黎裳”的名字和那句“明天一起吃飯吧”撞入眼簾時，他呼吸一滯，一種近乎失而複得的驚喜猛地攫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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