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裳感覺一股涼意從心底蔓延開,但她維持著表麵的鎮定,甚至努力彎了一下嘴角,聲音輕而清晰:“伯母,我明白您的意思。”
她的回應沒有辯解,沒有承諾,甚至沒有情緒,隻是表明她接收到了這份婉轉卻清晰的勸退。宋伯母對她的這份“懂事”似乎頗為滿意,臉上重新露出雍容的笑容:“好孩子,我就知道你聰明,一點就透。”
就在這時,樓梯上傳來明顯比上去時急促得多的腳步聲。宋宴秋幾乎是快步衝下了樓。他在樓上根本無心看什麼蘭花,草草看了幾眼就迫不及待地想下來。他的臉色緊繃,視線迅速掃過黎裳蒼白的臉和母親那副一如既往的得體模樣,心頭猛地一沉。他雖然不確定具體談了什麼,但黎裳的神情和周身那種壓抑的氣氛已經說明了一切——情況恐怕比他擔心的還要糟。
“媽,你們在聊什麼?”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和防備,目光緊緊鎖著黎裳,試圖從她臉上讀出更多信息。
“沒什麼,”宋伯母瞬間恢複了雍容熱絡的模樣,仿佛剛才那番錐心之言從未發生過,“就跟小黎隨便聊聊女孩子家的事。你呀,不懂的。”她笑著輕巧地帶過,起身道,“我去看看王姨湯圓煮得怎麼樣了。”
宋宴秋立刻在黎裳身邊坐下,身體傾向她,壓低聲音急切地問:“她跟你說什麼了?”他的眉頭緊鎖,眼神裡充滿了未能及時在場的懊惱和急於了解真相的焦慮。他感覺出一定發生了什麼,但母親完美的偽裝和黎裳蒼白的沉默,讓他像困在迷霧裡,抓不住關鍵。
黎裳卻隻是輕輕搖了搖頭,依舊避開了他的視線,聲音低啞:“沒什麼……真的。”她無法複述那些話,那不僅會讓她再次受傷,也可能會引發他們母子之間更激烈的衝突。而她現在,沒有立場,也沒有心力去麵對那樣的衝突。
她隻是看著自己放在膝上、指節有些發白的手,感覺自己和這個溫暖明亮的家,以及身邊這個焦灼的男人之間,隔著一層越來越厚的、冰冷的玻璃。
晚飯結束後,宋宴秋拿起車鑰匙,對父母道:“爸,媽,時間不早了,我送黎裳回去。”
宋母臉上依舊掛著得體的笑容:“也好,路上開車小心些。小黎啊,下次再和宴秋過來吃飯。”
“謝謝伯母、伯父的款待,今天的湯圓很好吃。”黎裳禮貌地欠身道彆,笑容溫婉,看不出絲毫異樣。
宋伯父點了點頭:“路上注意安全。”
走出宋家的大門,晚風帶著初春的涼意撲麵而來,吹散了屋內積聚的暖意和那無形卻無處不在的壓力。兩人並排走向停車的地方,一路無話,隻有腳步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車子平穩地駛出小區,彙入城市的車流。元宵節的彩燈尚未完全熄滅,在車窗外交織成流動的光帶,映得車內忽明忽暗。
車廂內一片沉寂,與窗外的絢爛熱鬨隔絕開來。暖氣安靜地輸送著暖風,卻吹不散那層自黎裳上車起就籠罩下來的、無形的隔閡。
宋宴秋雙手握著方向盤,目視前方,但緊繃的下頜線泄露了他並不平靜的內心。終於,在一個紅燈前,他轉過頭,目光沉沉地看向副駕駛座上一言不發的黎裳。
“我媽剛才,”他開口,聲音在封閉的車廂裡顯得格外清晰,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小心翼翼,“跟你說了什麼?”
黎裳似乎早就料到會有此一問。她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緩緩將視線從窗外收回,轉過頭迎上他的目光。車內光線昏暗,但她臉上努力擠出的那點輕鬆笑意,還是落入了宋宴秋眼中。
“沒什麼特彆的,”她語氣故作輕快,甚至刻意讓尾音上揚,試圖驅散那份沉重,“就是聊你小時候的一些糗事。比如你小時候怕黑,非要抱著玩具熊才肯睡覺,結果有次尿床了還賴是小熊乾的……”她說著,自己還配合著彎了彎嘴角,仿佛真的被這些趣事逗樂。
但她閃爍的眼神,那笑意未達的眼底,以及放在膝上、無意識互相絞著的手指,全都落在了宋宴秋眼裡。
宋宴秋看著她努力編織謊言、想要粉飾太平的樣子,心中驟然湧上一股複雜難言的滋味。酸的是,他知道母親絕不會隻說這些無關痛癢的童年趣事,她必定說了些讓黎裳難以承受的話,才讓她此刻選擇用謊言來保護自己,或許也是保護他們之間搖搖欲墜的關係。甜的是,即便到了這個時候,她選擇的是獨自咽下委屈,而不是向他抱怨或指責他的家庭,這份隱忍和溫柔,像一根細針,精準地刺中他心口最柔軟的地方。
酸甜交織,彙成一股濃烈的憐惜和愧疚,幾乎要將他淹沒。他幾乎能想象到母親那些“溫和”卻傷人的話語,而黎裳此刻的掩飾,比任何控訴都更讓他難受。
紅燈轉綠,後車鳴笛催促。宋宴秋猛地回過神,深吸一口氣,重新啟動車子。他沒有立刻拆穿她,隻是目光重新望向前方,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變得有些低啞:“是嗎?她連這個都跟你說了……”
他的語氣聽不出情緒,但握著方向盤的手卻不自覺地收緊了些。
“嗯,”黎裳輕輕應了一聲,像是鬆了一口氣,又像是更加失落,她也轉回頭看向窗外,輕聲道,“所以你彆多心,真的沒說什麼。”
車廂內再次陷入沉默。但這次的沉默,卻充滿了未說破的洞悉和心照不宣的沉重。宋宴秋不再追問,不是因為他相信了,而是因為他讀懂了她的謊言背後的艱難與體貼。
他隻是在下一個路口轉彎時,用眼角的餘光飛快地瞥了她一眼。她安靜地靠在椅背上,側臉在流動的光影裡顯得格外單薄又倔強。
他心裡那陣酸澀的甜意再次翻湧上來,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消散在車廂溫暖的空氣裡。他知道,有些裂痕已經產生,而他母親的這番話,像一把冰冷的刻刀,在他們本就未愈合的關係上,又劃下了清晰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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