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一動，那股想要親近、想要確認的衝動難以抑製，下意識地低下頭，想要吻上她的唇，去汲取更多的真實感。
然而，他的靠近卻讓黎裳下意識地蹙起了眉頭。她偏頭避開了他的吻，手掌輕輕抵在他的胸膛上，是一個清晰卻不失委婉的推拒姿態。
“太晚了，”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迅速用言語築起一道安全的屏障，“你……快回去吧，開車小心。”
她能感覺到他懷抱的力度有一瞬間的僵硬，生怕這拒絕會引起他的懷疑，破壞剛剛勉強維持下來的、脆弱的平靜。電光火石間，黎裳做出了反應。她像是忽然改變了主意，又像是給予一點甜美的補償，趁著他怔鬆的瞬間，微微踮起腳尖，柔軟溫熱的唇飛快地、輕輕地在他臉頰上啄了一下。
如同蜻蜓點水，一觸即分。
甚至不給他任何反應的時間，她便猛地掙脫了他的懷抱，轉身像一尾靈巧的魚，飛快地跑進了樓道裡。鞋子敲擊地麵的清脆聲響迅速遠去，消失在單元門後。
隻留下宋宴秋一個人怔怔地站在原地晚風中。
懷裡還殘留著她身體的溫熱和淡淡的、他熟悉的發香，若有似無地縈繞在鼻尖。而臉頰上被她唇瓣輕啄過的那一小塊皮膚，卻仿佛有細微的電流竄過，帶來一陣酥麻的、異樣的灼熱感，久久不散。
這突如其來的、帶著羞怯又主動的親吻，與他預想中的不同，像是一根極輕極軟的羽毛，不著痕跡地掠過他剛剛安穩下來的心弦。
他下意識地抬手，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那仿佛還殘留著柔軟觸感的地方，望著那早已空無一人的樓道口，心底剛剛落定的安穩忽然又變得飄忽起來，摻雜進一絲甜蜜又困惑的茫然。
宋宴秋從未懷疑黎裳這突如其來的溫順背後藏著彆的動機。
對他而言，她願意再次讓他踏入她的生活空間，願意一起逛超市、做飯，這本身就是一種巨大的慰藉和希望，足以讓他暫時壓下所有不安，沉浸在失而複得的幻覺裡。
超市裡燈火通明，人流熙攘，充滿了生活的氣息。宋宴秋推著購物車，黎裳走在他身邊，偶爾側身往車裡放一兩樣食材。
她在一個家居用品貨架前停下，拿起一副質感不錯的深色碗筷，抬頭看他，語氣自然得像是在規劃一個篤定的、有彼此的將來：“給你也備一副放在我這兒吧？以後你來吃飯，就不用湊合了。”宋宴秋的心像是被溫水泡過，柔軟而熨帖，毫不猶豫地點了頭。
走到生鮮區，黎裳在一排冰鮮魚前駐足，忽然轉過頭，像是閒聊般問道：“宴秋，我看你好像不太喜歡吃魚？”
宋宴秋微微蹙眉，坦誠道：“總覺得魚有一股腥氣，不太愛吃。”
黎裳臉上立刻浮現出一種狡黠的、略帶撒嬌的可惜表情，輕輕“啊”了一聲，拖長了語調：“可是——我喜歡吃呀。”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宋宴秋立刻攬過她的肩，帶著她往活魚區走：“好，聽你的。你喜歡吃什麼，我們就做什麼。”他完全將剛才自己說的“腥氣”拋在了腦後，此刻滿足她的願望、嘗試融入她喜好的衝動比個人口味更重要。
黎裳彎下腰，仔細選了三條鶯歌魚，讓師傅幫忙處理。
之後，又去挑了適合做糖醋小排的肋排、新鮮的青菜和薑蔥蒜等配料。購物車漸漸滿當起來，像極了尋常情侶籌備家宴的模樣。
回到黎裳家，熟悉的狹小卻整潔的空間讓宋宴秋感到一種奇異的安心。兩人將大大小小的購物袋放在廚房不大的台麵上。黎裳熟練地係上圍裙帶子，宋宴秋也脫下西裝外套，挽起襯衫袖子，露出結實的小臂，準備幫忙。
黎裳看著他這副架勢，有些意外地挑眉，語氣裡帶著一絲調侃：“宋大少爺，你會嗎？”
宋宴秋被她這話逗笑了，伸手自然地揉了揉她的頭發，眼神裡帶著回憶和一點自得：“彆小看我。在國外那幾年，總不能天天吃西餐，也是要自己動手的。”雖然可能遠不如她熟練，但打下手絕無問題。
黎裳歪著頭，感受著他掌心的溫度，隨即想起什麼，用肩膀輕輕碰了他一下：“那你幫我去房間拿根皮筋吧，頭發散著不方便煎魚。”
“好。”宋宴秋應聲，轉身走向她的臥室。
推開房門，八十年代風格的花磚地板首先映入眼簾，帶著歲月的痕跡。
房間不大，一張一米五的單人床靠牆放著，鋪著素色的床單。一個簡易的白色鐵質衣櫃立在牆角，櫃門沒關嚴，能看見裡麵掛著她四季的衣物，並不多，整理得卻還算整齊。櫃子底下塞著兩個顯得有些舊的行李箱和一個鼓鼓囊囊的裝被子的收納袋。
靠窗的位置擺著一張老式的書桌，桌麵上甚至鋪著一層玻璃。玻璃下麵壓著幾張照片——一張是大學時的畢業照，整個班才六七個女同學，她站在前排，笑容青澀。
照片一角，一個陽光帥氣的男生胡佑丞）站在最後一排，正笑著將手中的畢業卷軸朝她的方向扔過來，動態抓拍得極好，充滿了青春的張揚和默契。
另一張是全家福，似乎是在某個春節，一家人坐在老房子的門口，笑容燦爛，唯獨中間兩個小孩看起來迷迷糊糊像是沒睡醒，格外可愛。書桌一角還放著兩個精心搭建好的苔蘚微景觀，綠意盎然。
桌麵上散放著幾本書籍和一些簡單的化妝品，一切都保持著生活最原本的樣子，簡單，甚至有些拮據，卻透著一種宋宴秋從未真正深入了解過的、屬於黎裳的過去和現在。
他的目光不自覺地在那張大學畢業照上多停留了兩秒。照片一角，胡佑丞那燦爛不羈的笑容和明顯投向黎裳的、帶著熱切與默契的視線，讓他心頭莫名地微微一澀，泛起一絲難以忽視的酸意。但他很快將這莫名的情緒壓下，告訴自己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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