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他有些出神地打量著這個小小的空間，試圖從中拚湊出更多關於她的痕跡時，黎裳的聲音從廚房傳來，帶著些許催促和鍋鏟的輕微碰撞聲：“宴秋？找到沒有？鏡子前麵看看有沒有？”
這聲呼喚讓他驀地回神，視線立刻轉向書桌那麵老式的鏡子前——果然，那裡隨意放著兩根黑色的普通皮筋。他迅速拿起其中一根，仿佛要驅散剛才那片刻的怔忡和不合時宜的聯想，應聲道：“找到了！這就來。”
他最後掃了一眼這個充滿她個人印記的小房間，轉身快步走了出去，輕輕帶上了房門，將那些複雜的思緒暫時關在了門後。
宋宴秋拿著皮筋回到廚房，黎裳側過身，很自然地將後腦勺朝他偏了偏，語氣帶著一點理所當然的求助和親昵：“手上都是味道，你幫我紮一下？隨便紮個低馬尾就行，不掉下來妨礙做事就可以。”
這個突如其來的、略顯親密的請求讓宋宴秋愣了一下。他從未幫女孩紮過頭發，這在他看來是極其私密且需要技巧的事情。他看著她纖細白皙的脖頸和散落著的柔軟發絲，喉結微動，心裡湧起一股陌生的、帶著點笨拙的暖意。
“我……試試。”他聲音有點乾澀，小心翼翼地攏起她散在肩上的長發。她的發絲細軟光滑，帶著淡淡的香氣，從他指尖流過，觸感微妙得讓他心跳都有些失序。
他努力回憶其他人紮頭發的樣子，動作顯得有些僵硬和笨拙，生怕扯痛她。
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她頸後的皮膚，微涼的指尖與她溫熱的肌膚相觸，兩人似乎都微微頓了一下。黎裳垂下眼睫，專注地看著盆裡的魚，仿佛毫無察覺，但耳根卻悄悄染上一層不易察覺的薄紅。
宋宴秋費了點勁，總算將所有的頭發都攏在一起，用那根黑色的皮筋繞了幾圈，勉強紮成了一個有些鬆散、甚至歪斜的低馬尾。有幾縷碎發沒能束上去，垂在她耳側和頸邊，反而增添了幾分隨意的溫柔。
“好了。”他鬆開手，聲音裡帶著一絲如釋重負，又有點不好意思，“可能紮得不太好。”
黎裳晃了晃腦袋，感受了一下，隨即轉過頭對他笑了笑，眼睛彎彎的：“很好啊，謝謝宋老板，手藝不錯嘛。”她的調侃衝散了方才那點微妙的尷尬氣氛，卻也像一根羽毛，輕輕搔過宋宴秋的心尖。
他看著她重新專注於醃製魚肉，那個他親手紮起的、並不完美的馬尾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和親近感油然而生，仿佛通過這個生疏的動作，真的觸碰到了她生活中更真實、更日常的一麵。
廚房裡煙火氣正濃，交織著煎魚的焦香和糖醋排骨濃鬱的酸甜氣息。黎裳動作利落，儼然是這方小天地的指揮官。
“宴秋，幫我把那棵青菜洗了，掰成段就好。”
“薑切好了嗎？再切點蔥花，等一下撒在魚上。”
“嗯，好。”
宋宴秋一一應下，在水池邊仔細地清洗蔬菜，然後依言將它們處理好。他的動作雖然比不上黎裳的嫻熟流暢，卻格外認真專注，仿佛在執行一項極其重要的任務。他看著黎裳將裹了粉的魚滑入熱油，濺起細小的油花，她卻不慌不忙地用鍋鏟輕輕推動；看她熟練地翻炒著糖色均勻的排骨，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生活的實感，讓他移不開眼。
飯菜快要出鍋時，黎裳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她用手背隨意擦了一下，轉頭對他說道：“差不多可以吃飯了，幫我把新買的碗筷洗一下擺上桌吧？”
“好。”宋宴秋拿起那副她特意為他挑選的深色碗筷，走到水池邊衝洗。溫水流過碗壁，他摩挲著瓷器溫潤的質感，心裡有種奇異的滿足感。他將碗筷仔細擦乾，然後走到那張不大的餐桌前，認真地將兩副碗筷擺放整齊。
做完這一切，他靠在廚房門框上，看著黎裳將最後一道清炒青菜盛入盤中。暖黃的燈光下，她係著圍裙、馬尾微亂、鼻尖冒汗的樣子，比任何精心打扮的時刻都要動人。
空氣中彌漫著家的味道。
這一刻，宋宴秋的心被一種巨大的、近乎洶湧的暖流填滿。他看著她忙碌的背影，聽著鍋鏟碰撞的清脆聲響，聞著滿室飯菜香，一個清晰而強烈的畫麵不受控製地闖入他的腦海——
這或許就是他們未來婚後的日常縮影。
下班後一起回家，擠在廚房裡，她主廚，他打下手，為彼此準備一頓或許簡單卻充滿愛意的晚餐。可能會為放多少鹽爭論兩句，可能會不小心燙到手被他緊張地握住衝水，可能會在飯菜上桌後相視一笑……平凡，瑣碎，卻真實得讓人渴望。
這個幻想如此具有誘惑力，幾乎讓他忘記了之前所有的不安和猜疑，隻想將這一刻無限延長。他幾乎可以肯定，黎裳願意讓他進入這個私密的空間，願意和他一起經營這樣一頓晚餐，就是一種無聲的承諾和接納。
他深吸一口氣，空氣中都是令人心安的味道。他走上前，從身後輕輕環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頸窩，聲音低沉而充滿情感：“好香。辛苦了。”
他的擁抱充滿了眷戀和對未來憧憬的溫柔，仿佛已經觸摸到了那份他幻想的、觸手可及的幸福。
黎裳在他懷裡微微一頓，沒有立刻掙脫。她看著桌上那兩副並排放置的、象征著“成雙成對”的碗筷，感受著身後男人胸腔裡傳來的踏實心跳和溫熱體溫，眼中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但那情緒很快被她壓下，化作唇邊一抹淺淡的、意味不明的笑容。
“馬上就好了。”她輕聲說，語氣聽不出波瀾。
晚飯過後，廚房裡彌漫著淡淡的洗潔精清香。宋宴秋站在水槽前衝洗碗碟，黎裳在一旁用軟布仔細擦乾他遞來的餐具。
她將擦乾的碗放入櫃中，語氣自然得像是在聊明天天氣：“一會兒回去開車小心。明早不用特意來接我，早餐放我辦公位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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