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化療也需要他回去照看。柳州之行像一場短暫而失落的夢,他始終沒能從黎家二老口中,探聽到黎裳在英國的具體下落。那個最關鍵的問題,始終像魚刺般鯁在喉嚨裡,找不到機會問出口。
臨行前,黎母默默往他行李箱裡塞著特產,真空包裝的螺螄粉、曬乾的桂圓肉,還有一小罐她親手醃的酸檸檬。黎父送他到路口等車,沉默了一會兒,才拍拍他肩膀:
“小宋,你的心意,叔叔明白。暖暖那孩子,性子倔,路讓她自己選。你們要是有緣分,自然水到渠成。要是沒有……叔叔家這門,也隨時為你開著。”
宋宴秋沉默著,點了點頭。他轉向黎母,問出那個盤旋已久的問題:“阿姨,黎裳為什麼叫暖暖?”
黎母愣了一下,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她小時候胖乎乎的,冬天抱著像個小火爐,她爸就這麼叫開了。”
“嗯。”宋宴秋應了一聲,心裡那點說不清的悵惘,仿佛因為這個尋常的由來,被熨帖了一點點。他拉開車門,對二老說:“叔叔阿姨,等我忙完這陣,再來看你們。”
車子發動,後視鏡裡,兩位老人的身影漸漸變小。宋宴秋靠在座椅上,窗外是飛逝的南方街景。他知道,這次離開,帶走的除了行李箱裡的土產,還有那份沉甸甸的、沒有答案的牽掛。
回到京西後,宋宴秋像上了發條,將全部精力投入積壓的工作,並抽出所有空閒時間往返於醫院。
護工把父親照顧得妥帖,反讓他這個做兒子的站在病床前有些無措。也不知道黎裳當初跟父親聊了什麼,讓他的心情開朗不少。
有天傍晚,他正用小勺給父親喂山藥粥,母親收拾著床頭櫃上的水果,忽然輕聲說:黎裳在的時候,你爸都能多喝半碗粥。她總有辦法哄他高興,說笑話,削蘋果能削一整條皮不斷。
宋宴秋的手停在半空,山藥粥順著勺沿慢慢滴回碗裡。他抬眼看向母親,窗外暮色正一點點漫進來,把他的一半臉浸在灰藍裡。喉結滾了滾,最終隻是把涼了的粥倒回保溫桶,重新舀了一勺熱的。
父親經曆又一次姑息性手術後,身體更加虛弱,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一次,護工剛調整完止痛泵的劑量,母親看著父親瘦削的側臉,忍不住又輕聲念叨:“黎裳在的話......”
“媽。”宋宴秋打斷了她,聲音低沉而疲憊。他正將一條溫熱的毛巾敷在父親因輸液而僵硬的手背上,動作沒有停,仿佛這句話用掉了他最後的力氣:“我們分開了。她不願再見我。”
監護儀的滴答聲規律地響著,填補著死寂的沉默。他沒有抬頭,隻是接著剛才的話,像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這樣,您不是應該放心嗎?”
母親猛地收聲,被這句話深深地刺痛。她怔怔地看著兒子低垂的頭頂,又望向病床上對這一切毫無知覺的丈夫。人生,處處是遺憾。
一年半後,設計院的轉型初見成效。京西大學土木係的領導再次向宋宴秋發出邀請,請他為學生開設一堂關於建築數字化發展的公開課。
再次走進京西大的多媒體教室,熟悉的環境讓宋宴秋有些恍惚。課程即將開始前,教室內密密麻麻坐滿了學生,他始終盯著多媒體教室的後門,仿佛黎裳會重新出現,一樣地遲到,一樣被他點名提問。
解老師坐在前排,花白的頭發梳得整齊。下課時間,宋宴秋端著一次性紙杯走過去,熱水燙得指節發紅。
“解老師,好久不見。”他嗓子有點乾。
“宴秋啊,”老人抬頭就笑,眼角堆起褶子,“講得是越來越有分量了。”他忽然壓低聲音,像分享秘密:“黎裳那丫頭,前兩天還給我發郵件問些技術上的問題。”
宋宴秋手一抖,熱水濺在手背上。他強作鎮定地把紙杯放在椅背上:“您……您知道她在哪兒?”
解老師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急切逗笑了,掏出老花鏡慢悠悠地擦拭:“謝菲爾德啊。這丫頭當初拿到offer,第一個告訴我。說是要去讀那個什麼‘土木工程和項目管理’碩士。”
他戴上眼鏡,鏡片後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像是想起什麼有趣的事:“我和她師母還打趣她呢,說謝菲爾德消費可不低,就她攢的那點小錢,怕不是要去睡公園長椅。結果她還真去了!這y頭身上一身的韌勁兒。”
老人說著說著,笑意漸漸淡去,花白的眉毛揪成一團:“現在也不知道她手上錢夠不夠,一個人走這麼遠的路......英國那地方,又濕又冷的,她最怕冷了,以前在課室畫圖都要挨著暖氣片......”
老師絮絮叨叨的聲音像是隔了一層毛玻璃,宋宴秋的耳朵隻聽見“謝菲爾德”四個字,一聲接著一聲,越來越響,直到蓋過世間所有聲響。
他無意識地攥緊手中的紙杯,滾燙的茶水從杯口晃出來,順著指縫流到腕表上,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疼。
“......上次視頻看她好像又瘦了,說是英國的東西難吃得很......”解老師還在念叨,卻見宋宴秋突然起身,紙杯“啪”地倒在椅座上,深色的茶漬迅速洇開。他嘴裡反複碾著那個地名,像是要把每個音節都嚼碎:“謝菲爾德......謝菲爾德......”
“宴秋?”解老師驚訝地抬頭。宋宴秋卻已經抓過外套,踉蹌著走進那條狹窄的通道,一邊走,一邊喊:“謝謝解教授。我改天帶著好茶來找您。”
多媒體教室的門哐當一聲合攏,解老師愣在原地。多媒體教室三三兩兩留下來的學生也因為他的失態,紛紛看向那扇重重開合的門。
宋宴秋幾乎是跑著衝進停車場,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座時,安全帶扣了好幾次才哢噠一聲扣上。引擎發動的聲音在空曠的車庫裡顯得格外突兀。他一邊快速倒車,一邊手指不斷地敲擊方向盤——怎麼早沒想到來找解教授?這一年半,答案居然就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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