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銳利如刀,在她臉上緩緩劃過,從額頭到眉眼,再到她因緊張而微微翕動的鼻翼,最後停留在她緊抿的、失去血色的唇上。那眼神裡沒有一絲溫度,隻有審視,評估,以及一種近乎殘忍的了然。
時間在冰冷的筆尖和灼人的目光下被無限拉長。
終於,他薄唇輕啟,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砸在林晚的耳膜上,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狠狠鑿進她的心底:
“記住,”他微微俯身,靠近了些,那帶著雪茄和冷杉氣息的呼吸若有似無地拂過她的臉頰,讓她控製不住地一陣戰栗,“你隻是個贗品。”
“贗品”兩個字,被他用一種近乎溫柔的殘忍語調吐出,帶著絕對的輕蔑和毋庸置疑的宣告。
“擺正自己的位置。顧太太的椅子,你隻是暫時坐著,彆生出任何不該有的妄想。”他手中的鋼筆稍稍用力,迫使她的頭抬得更高,脖頸拉出脆弱而緊繃的弧度,像引頸待戮的天鵝,“明白麼?”
巨大的屈辱感如同滾燙的岩漿,瞬間衝上林晚的頭頂,燒灼著她的理智。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尖銳的疼痛勉強壓下了那股幾乎要衝破喉嚨的悲鳴。母親病危通知書那粗糙的觸感隔著薄薄的衣料硌在胸口,像一塊冰冷的烙鐵,提醒著她此刻卑微的緣由。
她不能崩潰,不能反抗。為了那個躺在醫院裡命懸一線的女人,她必須咽下這口血。
林晚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那翻湧的驚惶和屈辱奇跡般地褪去了,隻剩下一片死水般的平靜。她甚至努力牽動了一下嘴角,那弧度極其輕微,卻清晰地展現在顧淮深眼前,溫順得近乎虔誠。
“明白。”她的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在寂靜的書房裡顯得格外突兀,“顧先生。”沒有多餘的辯解,沒有委屈的控訴,隻有絕對的服從。
顧淮深的目光在她臉上停頓了足足有三秒。那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眸裡,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捕捉的意外,快得如同錯覺,隨即又被更深的冰層覆蓋。他捏著鋼筆的手指,幾不可察地微微收緊了一下。
就在這時,篤篤篤——
三聲清晰而克製的敲門聲打破了書房內令人窒息的緊繃。
顧淮深眉峰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被打擾的不悅。他收回了抬著林晚下巴的鋼筆,那冰冷的金屬觸感驟然離開,林晚的下頜骨甚至殘留著一絲細微的麻意。他直起身,那股籠罩著林晚的強大壓迫感隨之消散些許,但空氣裡的冰冷並未減少分毫。
“進。”他轉身,走回書桌後,聲音恢複了慣常的冷硬。
書房門被無聲推開。之前那位麵容刻板的管家陳伯端著一個托盤,步履無聲地走了進來。托盤上放著一杯冒著嫋嫋熱氣的白水,旁邊疊放著一條厚實柔軟的白色毛巾。他目不斜視,徑直走到林晚身邊,微微躬身,將托盤遞向她。
“太太,”他的聲音依舊平板無波,帶著訓練有素的恭敬,“請用。”那杯水清澈見底,散發著微弱的熱氣。毛巾潔白蓬鬆,帶著被烘乾後特有的暖香,在這冰冷潮濕的環境裡,如同沙漠中的綠洲一樣誘人。
林晚微微一怔。她沒想到在顧淮深如此直白的羞辱之後,還會有這樣……算是體麵?的“照顧”。她下意識地抬眼看向書桌後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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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淮深已經坐回了他的高背皮椅裡,大半張臉重新隱入陰影。他並沒有看這邊,隻是重新拿起了桌上的文件,仿佛剛才那場充滿屈辱的會麵從未發生。側臉線條在昏黃的光線下顯得冷硬而漠然,隻有指間那支鋼筆的金屬筆帽在幽暗中反射著一點冰冷的光。
林晚的心沉了沉。這杯水和毛巾,顯然不是出於他的授意。大概隻是管家基於某種刻板的“待客之道”或者顧家最低限度的“體麵”而做出的舉動。她默默伸出手,指尖觸碰到溫熱的杯壁,那暖意微弱卻真實。她端起水杯,溫熱的液體滑過乾澀的喉嚨,帶來一絲微弱的慰藉。又拿起那條厚實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著濕透的頭發和臉頰,動作帶著一種近乎卑微的謹慎,生怕發出一點多餘的聲音驚擾了陰影中的男人。
毛巾吸走了冰冷的水分,皮膚接觸到溫暖的棉質纖維,身體深處那幾乎凍僵的寒意似乎被驅散了一點點。但心裡的冰冷,卻比窗外的暴雨更加厚重。
她安靜地做完這一切,將用過的毛巾輕輕放回托盤。
管家陳伯無聲地接過托盤,再次躬身,然後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房門。書房裡又隻剩下他們兩人,以及窗外永不停歇的雨聲。
顧淮深依舊埋首於文件之中,仿佛林晚的存在隻是一縷空氣。燈光勾勒出他專注的側影,挺拔、冰冷、拒人於千裡之外。
林晚站在原地,濕透的婚紗沉重地貼在身上,寒意再次絲絲縷縷地滲透上來。她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該去哪裡。巨大的迷茫和無措包裹著她。這間奢華的書房像一個精致的墳墓,而她這個“贗品”新娘,隻是其中一件格格不入的擺設。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隻有紙張翻動的細微聲響和窗外單調的雨聲。
就在林晚感覺自己快要被這無聲的冰冷和尷尬凍僵時,顧淮深終於再次抬起了頭。他沒有看她,目光直接越過了她,投向門口的方向,仿佛她根本不存在。
“陳伯會帶你去你的房間。”他的聲音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像在陳述一件無關緊要的公事,“沒有我的允許,不準進入主宅二樓以上的區域。尤其是頂樓儘頭那間房。”最後那句話,他語速放慢,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的警告意味。
頂樓儘頭?林晚的心微微一動,一絲本能的警惕升起。但她臉上沒有任何異樣,隻是順從地低下頭,輕聲應道:“是,顧先生。”
她話音剛落,書房的門再次被無聲推開。管家陳伯如同一個設定好程序的影子,準時出現在門口,依舊是那副刻板的表情。
“太太,請隨我來。”他微微側身,做出引路的姿態。
林晚最後看了一眼書桌後那個重新隱入文件和陰影中的男人,他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冰冷氣場。她收回目光,拖著沉重的婚紗和更加沉重的心情,跟在陳伯身後,一步一步,離開了這間令人窒息的書房。
走廊依舊幽深漫長,壁燈的光線昏黃。陳伯的步伐精確而無聲,林晚的高跟鞋踩在地毯上,發出沉悶的噗噗聲。他們一路沉默,穿過空曠得可怕的大廳,走向位於主宅西翼的深處。
最終,陳伯在一扇門前停下。門是普通的深色木門,樣式簡潔,與主宅其他地方誇張的奢華相比,甚至顯得有些樸素。
“太太,這是您的房間。”陳伯打開門,側身讓開,“換洗衣物稍後會有人送來。您有任何需要,可以按鈴。”他指了指門內牆上的一個呼叫按鈕,語氣依舊恭敬而疏離,沒有任何多餘的表示,仿佛隻是完成一項既定的程序。
林晚走進房間。房間很大,裝修風格是極簡的現代風,以黑白灰為主調,線條冷硬,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籠罩在雨夜中的花園,黑黢黢一片。家具昂貴,但缺乏溫度,空氣裡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新家具特有的氣味。這裡與其說是婚房,不如說更像一間高級酒店的豪華套房,整潔、冰冷,沒有一絲煙火氣。
“謝謝。”林晚低聲道。
陳伯微微頷首:“您早些休息。”說完,便無聲地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房門。
哢噠一聲輕響,房門合攏。
世界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窗外密集的雨點敲打玻璃的聲響,單調而持續。
林晚背靠著冰冷的門板,身體裡緊繃了一整晚的弦,終於在這一刻徹底崩斷。強撐的力氣如同潮水般退去,雙腿一軟,她順著門板滑坐在地毯上。
冰冷的地毯觸感透過濕冷的裙紗傳來。她蜷縮起身體,雙臂緊緊抱住膝蓋,將臉深深埋了進去。
終於,隻剩她一個人了。
強裝的平靜麵具徹底碎裂。肩膀開始無法抑製地顫抖起來,起初是細微的,然後幅度越來越大。壓抑了一整晚的恐懼、屈辱、無助和對母親病情的巨大焦慮,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而出。滾燙的淚水洶湧地衝出眼眶,迅速浸濕了膝蓋上昂貴的婚紗麵料。
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這裡是顧家,隔牆有耳,她甚至沒有放聲痛哭的自由。喉嚨裡發出被強行壓抑的、如同受傷小獸般的嗚咽,破碎而壓抑。
母親蒼白的臉在眼前晃動,病危通知書上冰冷的字跡灼燒著她的心。顧淮深那張英俊卻冷酷到極致的臉,他冰冷的眼神,他用鋼筆抬起她下巴時那輕蔑的力道,還有那句如同烙印般刻在她心上的“贗品”……所有的畫麵和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張巨大的網,將她緊緊纏繞,幾乎窒息。
她隻是一個工具,一個為了母親醫藥費被推出來頂替姐姐的犧牲品。在這個冰冷龐大的顧家,在這個冷酷無情的男人麵前,她連悲傷都顯得如此廉價和不合時宜。
淚水無聲地洶湧流淌,衝刷著臉上的雨水痕跡和疲憊。她蜷縮在門後冰冷的地毯上,像一個被世界遺棄的孤兒,在陌生而敵意的囚籠裡,獨自舔舐著流血的傷口。窗外的暴雨還在瘋狂地衝刷著這個世界,永無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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