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那口噴湧而出的暗紅色血液,如同地獄綻放的妖異之花,瞬間染紅了顧淮深的視線,也染透了他最後一絲搖搖欲墜的希望。滾燙的、帶著生命腥氣的液體濺落在他臉上,順著下頜滑落,留下灼痛而絕望的痕跡。
“林晚——!!”
顧淮深撕心裂肺的嘶吼被淹沒在搶救室驟然爆發的、更高分貝的警報聲和醫護人員急促的指令聲中。快速靜滴!快!”
“血壓200110!硝普鈉泵入!目標160以下!快!”
“瞳孔!觀察瞳孔!對光反射遲鈍!快準備抗癲癇藥!苯妥英鈉!快!”o流量加大!快!”
周明遠臉色慘白如紙,額頭上青筋暴起,汗水浸透了手術帽的邊緣。他一邊飛速下達指令,一邊撲到床邊檢查林晚的情況。那口血,是顱內壓急劇升高、腦血管可能破裂的最凶險征兆!維羅塔克的神經毒性風暴,最終還是衝垮了林晚本就脆弱不堪的防線!
“血小板!快查血小板!”周明遠厲聲吼道,聲音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顱內出血,加上dic前期本就紊亂的凝血功能,這幾乎宣判了死刑!
顧淮深被兩名護士強行架開,為搶救騰出空間。他高大的身軀僵硬地靠在冰冷的牆壁上,臉上還沾著林晚溫熱的血,瞳孔因極致的恐懼和痛苦而放大失焦。他看著病床上那個被各種儀器和管子包圍、在劇毒與疾病雙重折磨下痛苦掙紮的身影,看著那不斷飆紅的生命體征數值,一種滅頂的絕望感將他徹底吞噬。
他賭輸了。
他親手……加速了她的死亡!
那個在陽光下對他露出怯生生笑容的小女孩……那個他遲到了十年才認出的、深藏心底的星光……正在他眼前,被他自己點燃的毒火……焚燒殆儘!
“啊——!!!”一聲壓抑到極致、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哀嚎從他喉嚨深處擠出,他痛苦地彎下腰,雙手死死摳進牆壁,指甲瞬間崩裂,鮮血順著蒼白的指節流下,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身體的痛苦,遠不及靈魂被淩遲的萬分之一。
“血小板計數!報告!”周明遠的聲音嘶啞。
“報……報告周教授!血小板……血小板計數……5萬!還在快速下降!”檢驗科的聲音帶著哭腔。
5萬!遠低於安全值!這意味著林晚的顱內一旦出血,將如同決堤的洪水,根本無法止住!而且還在下降!
“準備輸血小板!新鮮冰凍血漿!快!有多少輸多少!”周明遠的聲音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聯係神經外科!準備緊急手術!快!”
“周教授!她的身體狀態根本承受不了開顱手術啊!”旁邊的醫生驚叫道。
“不開顱就是等死!開顱……還有一線生機!哪怕隻有一線!”周明遠猛地回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說話的醫生,那眼神如同被逼到絕境的困獸,充滿了不顧一切的決絕,“去準備!責任我擔!”
就在這時,搶救室的門被猛地推開!幾個穿著製服的警察麵色冷峻地走了進來,為首一人亮出證件,聲音嚴肅:“顧淮深先生?我們是市局刑偵支隊的。關於您母親蘇靜婉女士在頂樓意外墜亡一案,有新的情況需要您立即跟我們回局裡配合調查!請配合!”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如同在沸騰的油鍋裡投入了一塊寒冰!搶救室瞬間死寂!
顧淮深緩緩抬起頭,臉上血淚混雜,眼神空洞而茫然,仿佛根本沒聽懂對方在說什麼。他的世界裡,隻剩下床上那個瀕死的林晚,和那不斷報警的機器。
“現在?”周明遠猛地轉身,憤怒地瞪著警察,“你們沒看到這裡在搶救嗎?!病人隨時可能死亡!他是家屬!他不能走!”
“周教授,我們理解您的心情,但案情重大,時間緊迫。我們有確鑿證據顯示蘇女士墜亡並非意外,顧先生有重大涉案嫌疑,必須立即跟我們回去接受詢問!”為首的警官語氣強硬,不容置疑。他的目光掃過病床上生命垂危的林晚和狀若癲狂的顧淮深,眉頭緊鎖,但還是公事公辦。
“涉案嫌疑?”顧淮深像是被這個詞刺醒,他緩緩站直身體,臉上沾著的血在慘白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目。他看向警察,眼神裡沒有了之前的瘋狂,隻剩下一種深不見底的、冰冷的死寂和一種被命運徹底玩弄後的荒謬感。
母親墜亡……林晚垂死……自己成了殺害母親的嫌疑人?
多麼諷刺。
多麼……可笑。
他扯動了一下嘴角,似乎想笑,卻隻發出了一聲破碎的、如同枯葉摩擦般的氣音。他沒有再看林晚,仿佛再看一眼,靈魂就會徹底碎裂。他緩緩抬起沾著自己和林晚鮮血的手,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好。我跟你們走。”
“顧先生!”周明遠驚怒交加。
“救她。”顧淮深隻說了兩個字,目光空洞地落在周明遠臉上,那眼神裡沒有任何情緒,隻有一種沉沉的、將一切都托付出去的絕望,“不惜一切代價……救她。”說完,他不再看任何人,如同行屍走肉般,麻木地朝著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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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地護押)著他,迅速離開了這個充滿死亡氣息和絕望哭嚎的搶救室。
周明遠看著顧淮深消失在門口的背影,又看看床上依舊命懸一線的林晚,一股巨大的悲憤和無力感幾乎將他擊倒。他猛地一拳砸在旁邊的儀器台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周教授……”護士們被嚇得噤聲。
“看什麼看!搶救!繼續搶救!”周明遠猛地轉身,赤紅的眼睛裡爆發出駭人的光芒,如同燃燒的火焰,“輸血小板!血漿!給我把血壓穩住!顱內壓給我降下來!聯係神經外科!告訴他們,病人必須手術!天塌下來也得給我做!準備好eo轉運!快——!!”
他的怒吼如同戰鼓,再次點燃了搶救室的緊張氣氛。醫護人員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再次投入到與死神的搏鬥中。林晚的身體,成了這場慘烈戰役的唯一焦點。
頂樓,蘇靜婉的房間。
這裡依舊殘留著之前的混亂和死亡的氣息。破碎的玻璃窗被臨時用木板釘上,冷風從縫隙中嗚嗚地灌入。地上凝固的血跡觸目驚心。
吳媽蜷縮在蘇靜婉床邊的角落,身體還在不停地發抖。樓下搶救室的混亂、顧淮深被警察帶走的場景,都如同噩夢般在她腦中盤旋。巨大的恐懼和負罪感幾乎將她壓垮。是她!都是因為她藏起了那個藥瓶蓋!如果不是她,太太蘇靜婉)也許不會……林小姐也許不會……少爺也不會被抓走!
“嗚嗚嗚……”她壓抑地嗚咽著,雙手死死捂著臉。
就在這時,她的目光無意中掃過床底那片最深的陰影——那個被她情急之下扔進去、沾著血跡的維羅塔克藥瓶塑料內蓋。
那個……禍根!
一種強烈的衝動驅使著她。她不能讓它留在這裡!如果被警察發現……如果被他們知道她藏匿了證據……那她就完了!少爺就更說不清了!
吳媽手腳並用地爬過去,顫抖著把手伸進冰冷的床底縫隙,摸索著。很快,她的指尖觸到了一個冰冷、帶著棱角的塑料小物件。她一把將它抓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