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艦穿越光海與灰霧的交界時，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某種無形的震顫。舷窗外的液態藍光突然凝結成無數細小的冰晶，在虛空裡折射出棱柱狀的光斑，像被凍住的星辰。林晚指尖的螺旋光紋泛起細碎的裂紋，那些裂痕裡滲出的不是血，而是淡金色的光粒，如同被驚醒的螢火蟲。
“這裡的‘遺忘’是有重量的。”顧淮深的星軌紋身突然蜷縮成一個螺旋，紋路間流動的藍光變得渾濁，“就像把整個圖書館的書都撕成碎片，再讓每片紙頁飄向不同的宇宙。”他調出星圖，屏幕上的灰霧中漂浮著無數半透明的立方體，每個立方體表麵都流轉著不同的記憶片段——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在燃燒的城市裡奔跑。
織網者的光絲剛探出艙外，就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扯成了碎片。那些碎片在空中懸停片刻，突然化作無數細小的箭頭，指向灰霧深處。“它們在指引我們……”她的聲音帶著罕見的顫抖，“但每一條路都是死胡同。”
芽芽的原初之核劇烈震顫，表麵浮現出蛛網般的裂紋。光海裡突然升起無數氣泡，每個氣泡都裹著段破碎的記憶：一個母親抱著孩子在廢墟前祈禱，一個科學家在實驗室裡砸碎自己的研究成果，一個士兵把勳章扔進燃燒的熔爐。這些記憶沒有聲音，卻帶著刺骨的寒意，像被冰封的眼淚。
“它們藏起來的不是記憶，是情感。”林晚的創生之息化作一道柔光，試圖觸碰最近的立方體。當光觸碰到立方體表麵時，記憶片段突然扭曲成尖銳的刺，刺破了她的指尖。血珠在虛空裡漂浮，突然被某個立方體吞噬，立方體表麵浮現出林晚童年的畫麵——她站在燃燒的飛船殘骸前，手裡緊握著半枚破碎的星艦模型。
“這是我的……”林晚猛地收回手，“我明明已經忘了。”
顧淮深的星軌突然繃直，指向灰霧深處的某個點。那裡懸浮著一座由記憶碎片堆砌而成的塔，塔身表麵流動著不同顏色的光帶，每條光帶都纏繞著無數細小的鎖鏈。“那是‘記憶墳場’。”他的聲音沙啞，“每個意識體都會在這裡埋葬自己最不想麵對的東西。”
織網者的光絲突然在空中織出一張複雜的網，網眼正好套住一片正在墜落的記憶碎片。碎片裡映出顧淮深的過去——他跪在一片荒蕪的星骸上，麵前擺著三具覆蓋著星艦旗幟的屍體。“這是……”他的瞳孔收縮，“我妹妹的葬禮。”
就在這時，塔內突然傳來一聲悠長的歎息。所有立方體同時轉向星艦，表麵的記憶片段開始瘋狂閃爍，像被驚醒的蜂群。芽芽的原初之核突然分裂成無數細小的晶體，每顆晶體都映出不同的“岸”——有的是繁華的星際都市，有的是寧靜的原始星球，有的是漂浮在虛空的破碎家園。
“它們在強迫我們回憶。”林晚的指尖開始滲血，“用我們自己的記憶做牢籠。”
顧淮深突然笑了，他的星軌紋身開始融化，化作液態的藍光在艙內流淌。“既然藏不住，那就讓它們見見光。”他調出星艦的武器係統，“把這些記憶碎片都炸成粉末。”
“不行！”織網者的光絲突然纏住控製台，“這些記憶是它們的錨點，毀掉它們，整個空域都會崩潰。”
就在爭執間，塔內突然升起一道光柱。光柱裡浮現出一個半透明的身影，她的身體由無數記憶碎片拚湊而成，每片碎片都在訴說不同的故事。“我們不是在囚禁記憶，是在守護它們。”她的聲音像碎玻璃在風中碰撞，“當你們學會麵對自己的恐懼，這座塔就會變成橋。”
林晚的創生之息突然變得灼熱，她將手按在舷窗上，整艘星艦突然被一層柔光包裹。那些原本攻擊的記憶碎片觸碰到柔光，立刻化作無害的光點，像被馴服的野獸。“你是說，我們要自己找到被埋葬的東西？”
身影點點頭，塔身突然裂開一道門。門內是無儘的回廊，每條回廊都通向不同的記憶空間。“你們每個人的‘岸’，都藏在最深處。”
芽芽的原初之核突然發出耀眼的光，所有晶體同時指向同一扇門。林晚深吸一口氣，牽著顧淮深的手走進門去。門內是一片純白的虛空，中央懸浮著一個巨大的記憶球，表麵流轉著他們共同經曆的畫麵——第一次相遇時的星空，第一次並肩作戰的硝煙，第一次在光海邊的沉默。
“原來我們早就找到了。”顧淮深的星軌重新凝聚，化作一枚戒指，“隻是總以為還有更遠的地方。”
當他們走出記憶塔時，整個“遺忘之隙”開始融化。灰霧退去，露出一片璀璨的星野，無數意識體化作光點，圍繞著星艦翩翩起舞。那個身影最後一次浮現，她的身體正在消散成記憶碎片，每片碎片都飄向不同的星空。
“記住，最珍貴的東西，永遠在你以為已經遺忘的地方。”
星艦再次啟航時，林晚的指尖不再有裂紋，顧淮深的星軌重新煥發光彩。芽芽的原初之核融合成一顆全新的水晶，表麵映出無數個“岸”，卻又都不是岸。織網者的光絲在艙內織出一幅星圖，航線不再是直線，而是無數個首尾相連的圓。
“下一個空域叫什麼？”林晚問。
顧淮深調出星圖，屏幕上閃爍著三個大字：“歸途”。
光海的浪輕輕推著星艦，這次他們沒有設定方向。因為他們終於明白，真正的航行，不是尋找某個地方，而是讓心在無垠的星海裡，找到屬於自己的潮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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