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裡的空氣像被凍住的湖，連呼吸都帶著冰碴兒，凝滯了數秒。劉啟明的目光像焊死的釘，死死釘在電報紙上那抹墨跡——它偏偏湊成“模仿”“小心”兩個詞，像老天爺隨手畫的謎。
兩個念頭在他腦子裡打得像兩群鬥架的蜂：是巧合？無心的墨漬恰好拚成警示，概率低得像沙漠裡撿珍珠；是暗示？她察覺了危險，用這種藏在暗處的方式遞消息？可她怎麼知道他會來，又會恰好看見？
淩薇的心吊得像懸在半空的鐘，稍一碰就會響。她根本不知道墨跡的來曆，許是之前寫回信時，筆尖像調皮的孩子，不小心劃出來的。可劉啟明驟變的臉色像烏雲壓頂，明明白白告訴她：這無意之舉，被鍍上了她看不懂的含義。
“劉工？”淩薇適時露出疑惑，像受驚的小鹿，目光順著他的視線飄向書桌，“是……有什麼問題嗎？”她故意把話頭引向電報本身，聲音軟得像棉花，“家裡的事讓組織費心了，我會處理好的。”
劉啟明猛地回神，才發覺自己失了態，像被人撞破了藏在口袋裡的秘密。他迅速斂去神色，推了推眼鏡，語氣硬得像生了鏽的鐵板，滿是技術人員的刻板：“沒什麼，隻是見了墨跡，提醒你守研究所的規矩，文件得整潔。”他一邊生硬地圓場，一邊悄悄按停公文包裡的探測設備——屏幕上的數據平得像湖麵，眼前的女同誌也沒露出半分破綻，可那兩個詞，卻像根細刺，紮進了他心裡，拔不出來。
他又公式化地問了幾句生活瑣事，像完成任務似的，匆匆告辭。走在回去的路上，那份“仿生技術”情報和電報紙上的墨跡，像兩隻嗡嗡的蚊，在他腦子裡繞來繞去，攪得人心煩。
難道……真有一條“水滴”係統都探不到的暗河？而淩薇不是危險的源頭，反是站在河邊的預警者，能看見水裡的暗流？這想法離奇得像天方夜譚，卻讓他第一次對自己認定的方向，生出了裂縫——像堅冰上爬開的紋，細微卻在蔓延。
師部會議室裡，煙霧像織成的網，裹著滿室的嚴肅，連空氣都沉得能壓彎腰。
顧廷錚把襲擊事件的處理說得明明白白，末了，才提起那段離奇的收音機經曆——他沒提淩薇的名字，隻說那是“來源不明，卻像內部人發的加密預警”，內容沾著“異常信號乾擾”和“能亂人心智的非自然因素”。
在座的高級軍官們麵麵相覷，眼神裡滿是“難以置信”，像聽人說月亮是用奶酪做的。無線電乾擾常見，可“意識影響”？這也太玄乎了，像說書先生編的戲。
“廷錚同誌，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累著了？”一位老首長的聲音像溫吞的水，滿是關切。
“首長，我清醒得很。”顧廷錚的目光像淬了鋼，堅定得沒一絲動搖，“襲擊事件早說明敵特像瘋了的狼，手段越來越多。我們不能賭他們沒藏著超出常規的招。哪怕這預警隻有百分之一的真，也得把警惕拉滿！”他頓了頓，語速像敲鼓，每一下都砸在點子上，“我建議，從現在起，師部和下屬關鍵部門，把內部通訊的複核流程擰成雙股繩，重要指令必須走兩條路確認；同時，悄悄觀察近期所有人，尤其是能碰敏感信息的，看看有沒有情緒像脫韁的馬、判斷像迷了路、言行像劈叉的——這些都得防！”
他提的法子實在，不是空憑那玄乎的預警，而是順著敵特活動升級的邏輯推出來的，不過是把預警當成了“可能的雷”，先圈起來。
最後，經過討論，師部同意了部分建議，把內部安全的網收得更緊，還授權他組一個精乾的觀察小組，秘密排查——隻是範圍限在他負責的“長城”項目和保衛隊。
顧廷錚心裡清楚，這已是眼下能爭取到的最大餘地。他得攥緊這授權，像攥緊救命的繩，在風暴來之前，把內部的隱患儘可能清乾淨。
“捕蜂”行動組的據點裡，“鼴鼠”傳來的消息像塊石頭，砸進了平靜的水。
“他們警惕了！收音機那回試探，沒摸清目標，倒把顧廷錚的神經撩醒了！”隊員的聲音裡還帶著顫，後怕像藤蔓，纏得喉嚨發緊。
行動組長的臉青得像凍住的湖，聲音冷得能掉冰碴：“總部的不滿像冰雹，砸得人抬不起頭！‘窗口期’越來越近，必須拿到初步評估！”他頓了頓，把聲音壓得更低，像藏在暗處的蛇吐信，“‘鏡花’計劃提前！第一步，就把他們之間的縫，撕得更大！”
所謂“鏡花”，本就是開在謊言上的花——用編好的巧合當花瓣，用偽造的證據當花蕊，一點點在淩薇和顧廷錚之間，種上猜疑的刺。
第二天上午，研究所門口來了個女人，風塵仆仆得像從泥裡撈出來，臉皺得像揉過的紙，嘴裡念叨著要找淩薇，說是老家的親戚，有急事。她穿的衣服打滿補丁，像塊拚布，手裡提的舊布包磨得發亮，口音和淩薇一模一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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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衛按規矩通報，淩薇一聽，心裡的疑雲像漲潮的水，瞬間漫上來：老家親戚？怎麼會突然找到這兒？她的警惕像豎起的刺，立刻紮了起來。
得到批準後，她在接待室見了這位“親戚”。女人一看見她，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劈裡啪啦往下掉，哭著說淩薇弟弟的糾紛沒解決，對方收了錢還不依，要去告，家裡實在沒辦法，求淩薇想轍，甚至暗示能不能找“部隊上的大領導”——指的是顧廷錚——幫幫忙。
淩薇聽著，臉上沒露半分，精神感知卻像張開的網，悄悄罩了過去。這女人的能量場裡滿是焦慮，像燒得旺的火，看著沒惡意，可……總有種不自然的“演”，某些情緒轉折像卡殼的機器，硬得很。
她不動聲色地應付，說會再寄錢回去調解，話卻硬得像鋼板：“部隊領導忙得腳不沾地，私事不能打擾。”全程都像個想幫忙卻沒能力、還守規矩的普通同誌。
可他們談話的片段，尤其是女人幾次拔高聲音，哭求“找領導幫忙”的話，卻像長了翅膀，悄悄飛了出去，落進了某些人的耳朵裡——包括劉啟明。
劉啟明聽到的版本，變了味：淩薇的窮親戚來哭鬨，話裡話外暗示她和部隊領導關係不一般，想靠這層關係解決家裡的事。
這和他之前對淩薇“冷靜、守規矩”的印象，像錯開的齒輪，對不上了。也恰好應了那份“仿生技術”情報裡說的“偽裝家屬”——他雖不全信，可猜疑的種子一旦落了地，就容易像野草似的，瘋長。
淩薇送走那位“親戚”，心裡像揣了杆秤，早把輕重稱明白了——這是敵特的試探，像扔過來的誘餌。目的是什麼？壞她的名聲？離間她和顧廷錚？還是看她會不會真的去找顧廷錚求助？
她不能坐著等，像待宰的羔羊。距離星空威脅的窗口期，隻剩四十多小時，像沙漏裡快漏完的沙，地麵的麻煩必須儘快掃乾淨。
一個主意像閃電，突然劈進她腦子裡。她主動找了王副主任，把“親戚”來訪的事說得明明白白，語氣裡帶著擔憂，像怕給組織添麻煩的孩子：“王主任，我家裡情況亂，這次雖說打發走了，可我怕以後還有人借著名頭來研究所找我，既影響不好，又給組織添亂。您看，能不能請組織出麵，跟我家鄉的部門通個氣，依法把我弟弟的事解決了？這樣也沒人再來打擾工作了。”
這一招以退為進，妙得像下棋時的妙手。她主動把“家醜”攤在組織麵前，求幫忙，既顯得光明磊落，像沒藏著掖著的白紙，又徹底堵死了敵特的路——組織都介入了，你們還怎麼借題發揮？
王副主任一聽，果然覺得淩薇識大體、顧大局，好感像潮水似的往上湧，當即拍板：“這事我來協調，聯係當地武裝部處理！”
消息傳出去，劉啟明又吃了一驚，像被人潑了盆冷水。淩薇的處理方式太坦蕩，像敞著門的屋子，半點不像心裡有鬼的樣子。他心裡的天平，不自覺地往“她是清白的”那端，又傾了傾。
這天夜裡，月亮像藏起來的姑娘，沒露半分臉，隻有滿天繁星，像撒在黑絲絨上的碎鑽。
淩薇獨自站在宿舍陽台，仰著頭看星空，像在和遙遠的未知對話。胸口的星輝石像不安分的心跳，一直低低地顫，頻率越來越快，像在倒計時。那種空間被強行拉扯、擠壓的不適感，哪怕不刻意感應，也像細密的針，輕輕紮著她。
她試著集中精神力，借著星輝石給的能量信號，像伸出一隻無形的手，往那片躁動的虛空“摸”過去。
這一次，預警不再是模糊的影子。她的“眼前”，像展開了一幅破碎的畫——扭曲的星域背景裡，一個極小卻極亮的“點”正在瘋狂閃爍，像瀕死的螢火蟲，每閃一下，就蕩開一圈圈看不見的漣漪，像往平靜的湖裡扔了石子，一層層往地球這邊推。
那就是“狩獵信標”！
它變得這麼清晰，這麼近，像就在眼前！它散發出的冰冷、沒有溫度的意識乾擾波動，哪怕隔著遙遠的距離，弱得像風中的蛛絲，卻還在不斷撩撥——像藏在暗處的手，想勾起智慧生物心裡非理性的弦。
淩薇一陣眩暈，心煩得像被蚊子圍著轉，她立刻收回精神力，像關上了門，隔絕了那股影響。
可就在收回感知的前一刻，她猛地“看見”——在信標閃爍的源頭附近，空間的褶皺裡，有什麼東西動了！那不是星光，也不是隕石，而是個說不出形狀的、有明確結構的巨大陰影，像蟄伏的巨獸，正順著信標指引的漣漪，慢慢、堅定地往這個世界擠過來！
淩薇猛地後退一步，後背重重撞在陽台牆上，冷汗像斷了線的珠子，瞬間濕透了衣背！
那不是幻覺！真的有東西要來了！窗口期或許根本等不到四十小時！
她大口喘著氣，恐懼和緊迫感像兩隻手，緊緊攥住了她的心臟。必須立刻警告顧廷錚！不能再等了！
她轉身衝回房間，目光落在那個老舊的紅木衣櫃上——那是顧廷錚之前讓人送來的，說是單位替換下來的舊家具，給她放衣服用。一個極其冒險的計劃，像火苗，瞬間在她腦子裡燒了起來。
她要用星輝石和精神力，在這個來自顧廷錚辦公室的舊衣櫃裡，留下一個擦不掉、隻有他能看懂的“證據”！
她深吸一口氣，把手按在冰冷的木質櫃壁上，像握住了最後的希望，集中了全部的精神力和意誌。
而與此同時，樓下的陰影裡，一個負責監視的“水滴”項目技術員，盯著屏幕上突然出現的能量脈衝——它很短暫，強度不高，頻率卻奇特得像從沒聽過的歌那是淩薇全力動用精神力的痕跡），他猛地瞪大了眼睛，抓起通訊器，聲音像打顫的弦：“劉工！目標宿舍！有異常能量反應！強度等級c，頻率特征……從沒見過！像是……某種編碼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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