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侍者開始流暢地介紹著和平大飯店的招牌菜係,聲音輕柔悅耳,暫時充當了兩人間尷尬空氣的緩衝劑。
瀧川努力將注意力集中菜名上,指尖劃過燙金的紙頁,最終抬起頭,帶著一絲近乎討好的笑容看向沈獨光。
“沈先生,你在生氣嗎?”
她的目光直白,帶著點探究。
沈獨光正端起水杯,聞言動作微不可察地一頓。
他抬眼,目光沉靜地迎上瀧川的視線,最終卻在他開口前化為一種奇異的真誠。
他沒有像慣常那樣否認或轉移話題,而是很輕,但非常清晰地點了點頭。
“嗯。”一個單音節,坦率得讓瀧川都愣了一下。
這出乎意料的坦誠反而讓瀧川準備好的下一句哄人的話卡在了喉嚨裡。
她眨眨眼,旋即又笑起來,試圖用輕鬆化解這過於直白的氛圍。
“嗐,這有什麼的,彆生氣嘛。”
沈獨光看著她試圖粉飾太平的笑容,沉默了兩秒,才淡淡開口,聲音聽不出太大波瀾。
“是沒什麼。吃飯吧。”他將目光重新投向菜單,仿佛剛才那個承認生氣,隻是瀧川的錯覺。
“哦,好。”瀧川從善如流,趕緊接上話茬。
“你還沒點菜呢。沈先生想吃什麼?我第一次來這地方吃飯,不太熟這裡的招牌。”
她將點餐的主動權遞過去。
沈獨光目光未抬,隻是翻過一頁菜單,語氣平靜無波。
“你看著點吧。我都行。”
這平淡的反應讓瀧川悄悄鬆了口氣,但是她不敢深究,立刻集中精神,對著侍者報了幾個招牌菜,又象征性地問了句沈獨光的意見,見他點頭,便迅速完成了點餐。
侍者躬身退出,包廂內再次陷入一種刻意維持的平靜。
精美的菜肴很快流水般呈上。每一道都堪稱藝術品。
兩人沉默地用餐。筷子偶爾碰到骨瓷盤沿,發出清脆細微的聲響,反而更襯得包廂裡的安靜有些壓抑。
瀧川努力維持著表麵的自然,不時評價兩句菜的口味,沈獨光則隻是偶爾“嗯”一聲作為回應,動作優雅從容,挑不出錯處,卻疏離得像隔著一層看不見的冰。
這頓飯吃得味同嚼蠟。好不容易等到最後一道甜品撤下,瀧川幾乎是立刻放下了餐巾。
“多謝款待。”沈獨光用餐巾按了按嘴角,語氣依舊平穩有禮。
“該我謝沈先生賞光。”瀧川也回以公式化的微笑。
結賬時,瀧川堅持付賬,沈獨光沒有爭搶,隻是安靜地看著她刷卡簽字。
走出飯店旋轉門,夏夜微燥的空氣撲麵而來。
沈獨光讓瀧川稍等片刻,然後駕車回到了瀧川麵前。
“上車吧,送你回去。”沈獨光拉開副駕駛車門,動作依舊紳士,無可挑剔。
“麻煩沈先生了。”瀧川坐進去,帆布包放在腳邊。零三九在包裡安靜如雞。
一路無話。車內的輕音樂流淌,卻無法驅散那份無形的低氣壓。
沈獨光專注開車,側臉在窗外流動的光影中顯得輪廓分明,也顯得格外沉默。
瀧川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霓虹,心裡清楚得很。這位沈先生,還在生氣,而且氣得不輕。
他隻是涵養太好,或者說,太能忍。
車子最終平穩地停在瀧川彆墅門口。沈獨光甚至沒有熄火,隻是側過身,平靜地看著她:“到了。”
“嗯,謝謝沈先生送我回來。”瀧川解開安全帶,推門下車,動作利落,“路上小心。”
“再見。”沈獨光點點頭,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短暫的一瞬。那眼神複雜難辨,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隻是升起車窗。
黑色的跑車幾乎沒有停頓,如同來時一樣,迅速而無聲地滑入夜色,消失在道路儘頭。
瀧川站在門口,看著車尾燈消失的方向,輕輕歎了口氣。
“他真的很生氣哎。”零三九的光球迫不及待地從帆布包裡飄出來,繞著瀧川轉圈,藍光閃爍得有些急促。
我剛剛偷偷掃描了,情緒能量峰值高得嚇人。”
瀧川拿出鑰匙開門,語氣波瀾不驚:“我知道。”
“你知道還這麼淡定?”零三九的光球亮度都拔高了,“他剛才在車裡,那氣壓低得我核心程序都快凍結了。”
瀧川走進玄關,感應燈亮起。她換上拖鞋,踢踢踏踏地走進客廳,把帆布包往沙發上一扔。
“沒事的。”她走到島台邊,給自己倒了杯水,“他明天就會高興的。”
“啊?”零三九飄到她麵前,光球上仿佛冒出一個問號,“為什麼?你給他下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