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抬起頭,迎向厲滄溟那足以讓金丹修士神魂戰栗的目光,臉上依舊平靜無波。
“厲長老。”荊青冥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威壓,傳入每個人的耳中,“弟子何罪之有?”
“放肆!”厲滄溟怒極反笑,“眾目睽睽之下!你操縱邪魔之力,製造枯木傀儡,重傷核心弟子林風,破壞金劍台防護陣,還敢狡辯無罪?!”
荊青冥的目光掃過下方驚魂未定的眾多弟子,最終落回厲滄溟身上,語氣平淡得如同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弟子被源獸吞噬,生死一線,被迫自保而已。”
“自保?”厲滄溟冷笑,“以築基修為,瞬間抽乾堪比金丹後期戰力的源獸生機,凝為枯木傀儡,反手一擊撼動元嬰級防護陣,重傷核心弟子?這,是你區區花仙血脈能做到的‘自保’?分明是修煉了吞噬生機的邪魔功法!”
他一步踏出,元嬰後期的氣勢毫無保留地爆發,空間都仿佛在微微扭曲:“說!你這身詭異力量從何而來?是否與邪魔汙染有關?!速速交代,否則休怪本長老以宗規將你就地格殺!”
森然的殺意毫不掩飾,如同凜冬寒風刮過整個競技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沒人懷疑這位以鐵麵無私、手段酷烈著稱的刑堂長老的話。
荊青冥沉默了一瞬。
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到了極點。無數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有恐懼,有驚疑,有幸災樂禍,也有極少數複雜的擔憂。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荊青冥忽然動了。
他並未回答厲滄溟的質問,也沒有辯解。他隻是微微低下頭,伸出右手。
那隻手,同樣沾染著汙穢的黏液,指節分明。
然後,在厲滄溟冰冷的目光注視下,在無數人驚駭的注視下,荊青冥那隻沾滿汙穢的手,輕輕地、隨意地,拍在了腳下那猙獰枯木源獸雕像的頭顱之上。
啪。
一聲輕響,在死寂的廣場上,卻如同驚雷!
隨著這一拍——
“嗡……”
那龐大如山嶽的枯木源獸雕像,其堅硬、枯槁、散發著死寂氣息的木質軀乾,猛地亮起無數道細微的、暗紅色的脈絡!那些脈絡如同活物般急速蔓延,瞬間布滿了整個雕像!
一股遠比之前源獸暴走時更加狂暴、更加混亂、充滿了極致痛苦與瘋狂怨念的邪異氣息,轟然從那枯木雕像上爆發出來!
“吼——!!!”
一聲非人非獸、仿佛無數靈魂在同時哀嚎尖嘯的恐怖咆哮,撕裂了競技場的死寂!那咆哮聲中蘊含的邪惡意念,瞬間衝擊著所有人的神魂!修為不足的弟子臉色煞白,頭痛欲裂,甚至有人直接暈厥過去!
枯木源獸那空洞的眼眶中,猛地燃起兩團幽綠色的、如同鬼火般的魂焰!
厲滄溟臉色瞬間劇變!以他的修為,自然能清晰感知到,這股狂暴邪異的意念,並非荊青冥自身所發,而是被他強行抽乾、壓縮、凝固在枯木之中的源獸殘魂和汙染本源,此刻被徹底引爆了!這股力量混亂、暴虐,毫無理智,充滿了毀滅一切的本能!
“不好!失控了!”厲滄溟心中警兆狂鳴。這引爆的力量雖然駁雜,但其核心蘊含的汙染怨念強度,足以瞬間重創甚至汙染大批低階弟子!
他幾乎本能地就要出手鎮壓這失控的枯木怨魂!
然而,就在他氣勢勃發,準備施展雷霆手段的刹那——
荊青冥那隻按在枯木獸首上的手,五指猛地收攏!
“嗚——”
那剛剛爆發出驚天動地咆哮、魂焰瘋狂燃燒的枯木源獸雕像,如同被扼住了喉嚨的野獸,所有的咆哮和魂焰驟然一滯!那遍布全身、如同血管般鼓脹的暗紅色怨念脈絡,如同被無形的巨力強行抽吸,瘋狂地朝著荊青冥的掌心彙聚、坍縮!
荊青冥的掌心,仿佛出現了一個無形的黑洞!
狂暴混亂的怨念、邪異的汙染本源、還有那源獸殘存的磅礴能量,如同百川歸海,被那“黑洞”瘋狂吞噬!枯木源獸龐大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風化!那幽綠的魂焰劇烈掙紮、跳動了幾下,如同風中殘燭,噗地一聲徹底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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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兩個呼吸!
那剛剛還爆發出毀天滅地氣勢的枯木怨魂,連同整個枯木源獸雕像,便在荊青冥的五指收攏間,被徹底吸乾、湮滅,化為漫天飄散的、毫無生機的灰色塵埃!
風一吹,塵埃飄散,不留一絲痕跡。
仿佛剛才那毀天滅地的邪魂咆哮,隻是眾人的一場幻覺。
整個競技場,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但這死寂,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深沉,更加恐怖!
所有目睹這一幕的人,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連靈魂都在顫抖!
厲滄溟那蓄勢待發的攻擊僵在半空,元嬰後期的磅礴氣勢也出現了瞬間的凝滯。他那雙閱儘滄桑、洞悉人心的銳利眼眸,死死地盯著荊青冥那隻緩緩收回的、沾染著汙穢的手,瞳孔深處第一次出現了難以掩飾的震驚和……深深的忌憚!
這…這根本不是簡單的控製!
這是絕對的、徹底的、隨心所欲的生滅掌控!
引爆?那是他故意的!隻是為了向所有人,尤其是向他這位元嬰後期的刑堂長老,展示一種力量!
一種可以瞬間創造毀滅,也可以瞬間抹平毀滅的力量!一種可以將狂暴的汙染怨念玩弄於股掌之間,生殺予奪的力量!
荊青冥緩緩收回手,仿佛隻是撣去了一點微不足道的灰塵。他再次抬起頭,看向空中的厲滄溟,左眼的黑蓮依舊在緩緩旋轉,深邃而平靜。
“厲長老。”他再次開口,聲音依舊平淡,但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敲打在所有人的心上,也敲打在厲滄溟的心頭。
“弟子被源獸吞噬,為求自保,不得已抽其生機,凝其殘軀為枯木。”
“弟子遭人算計,引魔香加身,引來源獸暴走,意圖置我於死地。”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掃過下方那些核心弟子,尤其是癱軟在地的林風,最後落在臉色慘白的蘇清漪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弟子僥幸未死,反殺源獸,其殘軀失控,怨念爆發,恐傷及無辜同門。”
“弟子…及時出手,將失控的殘軀怨念徹底湮滅。”
荊青冥的目光重新對上厲滄溟那驚疑不定的眼神,一字一句地問道:
“敢問厲長老,弟子所做,哪一步,違背了宗門‘自保求生’、‘維護同門’之規?”
“弟子這身力量,是邪術,還是……”
他微微停頓,那按在枯木獸首上、瞬間湮滅狂暴怨魂的手,輕輕抬起,指尖仿佛還殘留著一絲湮滅的餘韻。
“…誅邪之法?”
誅邪之法?!
四個字,如同驚雷,在厲滄溟和所有人心頭炸響!
他操控汙染?不!他分明是在以更加霸道、更加恐怖的力量,在掌控汙染!在湮滅汙染!將足以毀滅眾人的汙染之源,玩弄於掌心,生殺予奪!
厲滄溟的臉色變幻不定。荊青冥展現出的力量層次和詭異程度,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範疇。強行定罪?對方句句在理,更是以湮滅失控怨魂的“事實”證明了自己並非邪魔,反而有“護佑”同門之實!更重要的是,對方那深不可測、掌控生滅的手段,讓他這位元嬰後期強者都感到了強烈的威脅!
“你……”厲滄溟看著荊青冥那雙平靜得可怕的眼睛,看著他指尖殘留的湮滅餘韻,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開口。刑堂的鐵律,在絕對的力量和無法定義的“誅邪”麵前,似乎也變得蒼白無力。
就在這時,荊青冥腳下那巨大的枯木源獸頭顱,也隨著本體的徹底湮滅,開始寸寸瓦解,化為飛灰。他失去了立足之地,身體開始向下飄落。
但他並未狼狽落地。
就在他身形下落的同時——
“嘩啦啦!”
一陣冰冷刺骨、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鎖鏈碰撞聲,毫無征兆地在競技場上空響起!
數道粗如兒臂、散發著森寒玄光的黑色鎖鏈,如同潛伏已久的毒蛇,帶著刺破空氣的尖嘯,瞬間從競技場的幾個陰影角落激射而出!鎖鏈之上銘刻著密密麻麻的鎮封符文,散發著強大的禁錮之力,目標直指剛剛落地的荊青冥!
刑堂鎖魂鏈!針對重犯的頂級禁器!
出手之人並非厲滄溟,而是隱藏在暗處的刑堂執法弟子!他們顯然並未被荊青冥的“道理”說服,更畏懼他那詭異莫測的力量,選擇在他立足未穩、力量看似回落湮滅枯木消耗)的瞬間,發動突襲!
鎖鏈速度極快,瞬間便纏繞而至,眼看就要將荊青冥捆縛禁錮!
荊青冥似乎毫無防備,身體還在飄落。
然而,就在那幾條冰冷的鎖鏈即將觸及他身體的刹那——
他垂落的指尖上,那縷湮滅的餘韻,無聲無息地擴散開來。
一道淡淡的、幾乎微不可查的黑色蓮影,以他為中心,瞬間浮現,一閃而逝!
“嗤嗤嗤嗤——!”
刺耳的、如同烙鐵灼燒寒冰的聲音響起!
那幾條足以鎖拿金丹修士、銘刻著強大符文的玄鐵鎖鏈,在接觸到那微弱蓮影的瞬間,如同遇到了克星!上麵的符文光芒急速黯淡、扭曲、破碎!堅韌的鎖鏈本身,更是如同被無形的火焰灼燒,迅速變得灰敗、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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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哢嚓!哢嚓!”
幾聲脆響!
那幾條氣勢洶洶的刑堂鎖魂鏈,竟在距離荊青冥身體還有半尺之遙時,寸寸斷裂!化為無數段失去光澤的廢鐵,叮叮當當地散落在地!
荊青冥的雙腳,此時才輕輕踏在競技場冰冷的地麵上。
他看都沒看地上斷裂的鎖鏈碎片,也仿佛沒有看到那些陰影中執法弟子瞬間煞白的臉色。
他隻是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穿過斷裂的鎖鏈殘骸,再次看向空中的刑堂長老厲滄溟。
那眼神,平靜依舊,卻仿佛在無聲地質問:
“鎖我?”
“就憑這堆…枯木?”
厲滄溟的臉色,徹底陰沉了下來,如同暴風雨前的鉛雲。
斷裂的鎖魂鏈碎片散落一地,如同被隨意丟棄的枯枝敗葉,黯淡無光,失去了所有靈性。那刺耳的斷裂聲,仿佛也同時崩斷了競技場上緊繃到極點的神經。
厲滄溟懸浮在空中,元嬰後期的磅礴氣勢如同被無形巨手扼住了咽喉,出現了短暫的凝滯和紊亂。他那張古拙威嚴的臉上,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目光死死盯著下方那個剛剛落地的身影,以及他腳邊那堆毫無價值的廢鐵。
鎖魂鏈!刑堂用來擒拿重犯、甚至元嬰修士的頂級禁器!其上銘刻的鎮封符文,足以壓製金丹修士的靈力和神魂!可是…可是在那荊青冥麵前,在那道一閃即逝的、幾乎微不可查的黑色蓮影麵前,竟脆弱得如同朽木,瞬間斷裂、腐朽、化為凡鐵!
這已經超出了簡單的力量對抗。這是對規則、對禁製的無情褻瀆!是更高層麵力量的絕對碾壓!
“枯木…”厲滄溟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回響起荊青冥剛才那句冰冷刺骨的反問。他看向荊青冥,對方也正抬著頭,平靜地回望著他。
那雙眼睛。左眼黑蓮幽幽旋轉,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和情緒。右眼則是純粹的墨色,冰冷、漠然,清晰地倒映著他這位刑堂長老此刻的驚怒、忌憚、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狼狽。
那眼神裡沒有任何挑釁,沒有勝利者的得意,隻有一種洞悉一切的平靜,仿佛在無聲地陳述一個鐵一般的事實:你們所謂的規則,你們引以為傲的禁器,在我掌控的力量麵前,不過是一堆可以隨手折斷的枯木。
一股前所未有的憋悶和屈辱感,如同毒蛇般噬咬著厲滄溟的心臟。他縱橫仙宗數百年,以鐵麵無私、手段酷烈著稱,何曾在一個築基期的小輩麵前,感受到如此強烈的無力感和……恐懼?
是的,恐懼!
對那未知的、能瞬間湮滅源獸怨魂、腐朽頂級禁器的恐怖力量的恐懼!對荊青冥那平靜表象下,仿佛蘊藏著無底深淵的恐懼!
他此刻才真正意識到,這個被流放腐毒沼澤、被視為“邪術修煉者”的年輕人,究竟掌握著何等詭異而強大的力量。這力量,已經超出了仙宗現有的認知體係,甚至可能……與那最深沉的、連仙宗都諱莫如深的汙染本質有關!
直接動手?厲滄溟的殺意在胸中翻騰。以他元嬰後期的修為,全力爆發,未必不能鎮壓甚至擊殺對方。但代價呢?對方那深不可測的湮滅之力,那無視禁製的詭異防禦,還有那瞬間抽乾源獸化為枯木、又能瞬間引爆湮滅枯木的手段……他沒有十足的把握!一旦失手,或者讓對方臨死反撲,其後果不堪設想!更關鍵的是,對方剛剛湮滅失控怨魂的舉動,在眾目睽睽之下,確實有“維護同門”的“事實”!強行出手,師出無名,更坐實了他刑堂不問青紅皂白!
“厲長老!”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僵持時刻,一個蒼老卻帶著幾分圓潤的聲音響起,打破了死寂。
一道青色的身影如同清風般飄然而至,落在厲滄溟身旁不遠處。來人鶴發童顏,麵容和善,身穿一襲青色道袍,袍袖之上繡著代表共生派係的古藤與靈花交織的徽記。正是仙宗內擅長陣法封印、主張有限度研究利用汙染、態度相對溫和的共生派長老——青木道人。
青木道人先是掃了一眼下方狼藉的競技場,目光在荊青冥身上停留了一瞬,眼底閃過一絲極深的驚訝與探究,隨即轉向臉色鐵青的厲滄溟,拱了拱手,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憂色:
“厲長老息怒。今日大比突發變故,源獸失控暴走,險釀大禍。荊師侄臨危不懼,手段雖…驚世駭俗,卻也及時出手,湮滅了那失控的怨魂汙染源,避免了我仙宗弟子更大的傷亡,此乃不幸中之萬幸啊!”
他這番話,避重就輕,將焦點從“荊青冥修煉邪術”巧妙地轉移到了“源獸失控”和“湮滅怨魂保護同門”上,無形中為荊青冥的行為披上了一層“正當防衛”和“緊急避險”的外衣。
厲滄溟如何聽不出青木道人的意思?他冷哼一聲,目光依舊冰冷地盯著荊青冥,但身上的殺意卻明顯收斂了幾分。有了共生派長老出麵打圓場,他也有了台階可下。
“哼!即便如此,他重傷核心弟子林風,毀壞金劍台,操控邪異力量,也是事實!其力量來源詭異,必須嚴查!”厲滄溟的聲音依舊嚴厲,但已不複之前的必殺之念,更強調“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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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長老所言甚是。”青木道人連連點頭,一副深以為然的樣子,“荊師侄這一身本事,確實匪夷所思,聞所未聞,其來曆和性質,自當需宗門詳查,以明其心,以正視聽。不過眼下…”
青木道人話鋒一轉,目光掃過下方驚魂未定、許多弟子甚至還未從剛才的怨魂咆哮衝擊中恢複過來的場景,語氣懇切道:“此地一片狼藉,眾多弟子心神受創,林師侄更是傷勢嚴重,急需救治。當務之急,應是穩定人心,救治傷員,處理善後。至於對荊師侄的調查審問,待大比結束,由刑堂、傳功堂、乃至宗主座下長老共同商議,秉公處理,方為上策,厲長老以為如何?”
這番話滴水不漏,既給了厲滄溟麵子強調調查),又點明了現實穩定優先),更將調查權限擴大化不再是刑堂一家之言),可謂老辣。
厲滄溟臉色變幻數次,胸膛起伏,顯然在極力壓製怒火。他深深看了一眼下方始終沉默平靜的荊青冥,又看了看臉色蒼白、眼神複雜、明顯不想再節外生枝的共生派長老青木道人,最終重重哼了一聲:
“哼!此事沒完!荊青冥,你暫居原處,不得擅離!待宗門決議!”他丟下一句冰冷的命令,又狠狠瞪了青木道人一眼,最後目光掃過那堆斷裂的鎖魂鏈廢鐵時,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刑堂弟子聽令!封鎖現場!救治傷者!將林風速速送往丹堂!”厲滄溟一聲令下,身影化作一道金虹,帶著滿腔的憋屈和驚疑,瞬間消失在競技場上空。他需要立刻去向宗主和淨化派那些老家夥彙報今日這驚天動地、徹底顛覆認知的變故!
隨著厲滄溟的離去,那股籠罩全場的元嬰威壓驟然消散。所有弟子都感覺心頭一鬆,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不少人直接癱軟在地,大口喘息,心有餘悸。
青木道人看著厲滄溟消失的方向,眼中精光一閃,隨即轉向下方,臉上恢複了溫和:“諸位弟子受驚了。大比暫停,執事堂速速組織人手,清理場地,安撫弟子。受傷者優先送往丹堂救治。”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競技場中央,那個孤零零站立的、衣袍破碎的身影上。
荊青冥依舊站在原地,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對峙、那鎖魂鏈的突襲、元嬰長老的威壓、乃至共生派長老的解圍,都與他無關。他微微低著頭,似乎在看著自己那隻剛剛湮滅了源獸怨魂、又折斷了刑堂鎖魂鏈的手。
青木道人飄然落下,在距離荊青冥數丈之外停下。他沒有貿然靠近,眼中帶著毫不掩飾的驚歎、探究以及一絲極其隱晦的凝重。
“荊師侄…”青木道人斟酌著開口,語氣溫和,“今日之事,驚世駭俗。你那掌控枯榮、湮滅邪穢的手段,老夫生平僅見。不知師侄可否隨老夫前往‘草木堂’一敘?老夫並無惡意,隻是想…請教一二。”
他沒有提“審問”、“調查”,而是用了“請教”二字,姿態放得極低。
荊青冥緩緩抬起頭。
左眼的黑蓮已經隱去,恢複了正常的墨色。但那雙眼睛,卻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冰冷。經曆過生死邊緣的掙紮、絕對力量的掌控、麵對元嬰長老的威壓、刑堂鎖鏈的暗算……他身上的氣質,已經徹底蛻變。
曾經的沉默寡言中,多了一種令人心悸的漠然與沉澱的威嚴。
他沒有回答青木道人的“邀請”。
他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穿透了青木道人溫和的表象,穿透了周圍忙碌清理的弟子身影,穿透了正在被小心翼翼抬走的、渾身染血、金劍蒙塵的林風……
最終,落在了遠處看台廢墟邊緣,那個癱坐在地、失魂落魄、臉上淚痕混著灰塵、如同被整個世界拋棄的蘇清漪身上。
蘇清漪似乎感應到了那冰冷的目光,身體猛地一顫,如同受驚的兔子,下意識地抬起頭。
四目再次相對。
這一次,荊青冥的眼中,沒有了之前的漠然詢問。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的平靜。那平靜,比任何憤怒和嘲諷都更加刺痛人心。
仿佛在無聲地宣告:看清楚了麼?你眼中那截華麗的金玉,不過是蒙塵的枯木。而你棄如敝履的“累贅”,如今,已是掌控生滅的修羅。
蘇清漪的嘴唇劇烈地哆嗦著,淚水再次洶湧而出,巨大的悔恨和無地自容如同潮水般將她徹底淹沒。她再也承受不住,猛地低下頭,將臉深深埋進膝蓋,肩膀劇烈地抽動起來,壓抑的嗚咽聲斷斷續續地傳出,充滿了絕望與無助。
荊青冥收回了目光,仿佛隻是隨意地瞥過一件塵埃。
他轉向臉上帶著一絲尷尬和期待的青木道人,終於開口,聲音沙啞而平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疲憊:
“弟子遵厲長老令,暫居原處。”
說完,他不再理會任何人,也不再看這滿目瘡痍的競技場,更無視了青木道人欲言又止的神情。
他邁開腳步,沾滿汙穢的破碎衣袍下擺,掃過冰冷的地麵,也掃過那些斷裂的鎖魂鏈碎片。
那步伐並不快,也不沉重,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踏著屍山血海歸來的沉凝與孤高。
他就這樣,在無數道複雜難言的目光注視下——有恐懼,有敬畏,有好奇,有忌憚,也有極少數難以言喻的狂熱——一步一步,朝著競技場外,那象征著流放與卑微的腐毒沼澤藥園方向,沉默地走去。
陽光灑落,將他沾染汙穢的身影拉得很長。那道背影,孤獨而挺拔,與身後喧囂混亂的競技場廢墟、失魂落魄的天驕、痛哭悔恨的前未婚妻,形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花間修羅,一拳撼動金劍台後,以最沉默、也最震撼的方式,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儘頭。
留下的,是滿地狼藉,是崩塌的驕傲,是無儘的悔恨,以及一個足以讓整個萬靈仙宗高層夜不能寐的巨大謎團與……恐懼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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