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靈仙宗的天空裂開了。
一道橫貫百裡的漆黑裂縫懸掛在天幕中央，如同被巨獸撕裂的傷口，不斷滲出粘稠的黑色液體。那些液體墜落到半空便化為霧氣，將整個仙城籠罩在腐臭的陰霾中。
"第三重護城大陣還能支撐多久？"宗主玄霄子站在觀星台上，手中拂塵早已被汗水浸透。他身後七位長老合力維持著一麵青銅古鏡，鏡中映照出城外可怖的景象——數以萬計的汙染生物正瘋狂衝擊著護城光幕。
"最多三個時辰。"負責陣法的雲琅長老聲音嘶啞，他胸前衣襟上沾滿血跡，""吞日"正在吞噬大陣靈力，它的體積每刻都在增長。"
鏡麵景象切換，一頭山嶽般的怪物出現在畫麵中央。它形似巨鯨，卻長著數百隻複眼，體表覆蓋著不斷蠕動的黑色肉瘤。最可怕的是它那張幾乎占據半個身體的巨口，每一次開合都有大片陣法符文被吸入其中，化作它身上新生的扭曲器官。
"第四波求救信發出去了嗎？"玄霄子轉頭問道。
"發出去了，但附近三大仙門都遭到汙染潮襲擊，無暇他顧。"回話的長老臉色灰敗，"淨化派那邊......"
"林風還在閉關療傷？"玄霄子冷笑一聲，"他金劍一脈不是號稱"萬邪不侵"嗎？"
一陣尷尬的沉默後，共生派首座清微真人忽然開口："或許......我們可以請那個人幫忙。"
觀星台上溫度驟降。所有人都知道"那個人"指的是誰——三個月前在遺跡決戰中力挽狂瀾，卻又拒絕宗主之位飄然離去的荊青冥。
"荒謬！"刑堂長老厲聲打斷，"讓一個汙染者來守護仙宗？這豈不是告訴天下人我們——"
"那你有更好的辦法嗎？"清微真人指著鏡中景象打斷道。隻見"吞日"突然張開巨口，一道漆黑光柱轟在護城大陣上，整座仙城都隨之震顫。遠處傳來建築坍塌的轟鳴聲。
玄霄子閉目沉思片刻，猛地睜開雙眼："清微，你親自去無間花境。帶上我的宗主令和......"他咬了咬牙，"《枯榮道典》下冊原本。"
"宗主！那是我派鎮派秘典！"數位長老同時驚呼。
"若城破人亡，秘典也不過是源獸的腹中餐罷了。"玄霄子苦笑一聲，轉向清微真人，"告訴他，隻要肯出手相救，條件任他開。"
與此同時，無間花境中央的黑色宮殿內，荊青冥正凝視著麵前懸浮的水鏡。鏡中顯示的正是萬靈仙宗被圍的景象。他左眼瞳孔中那朵黑蓮緩緩旋轉，映出源獸"吞日"體內流動的能量脈絡。
"主人，仙宗使者已到邊境。"一具身披藤甲的枯木衛單膝跪地報告，它的聲音像是風吹過枯枝的摩擦聲。
荊青冥指尖輕敲王座扶手，一朵妖豔的紫色毒花在他手邊綻放又凋零："來了幾個人？"
"除了清微真人，還有十名金丹期弟子。"枯木衛頓了頓，"他們帶著《枯榮道典》的氣息。"
黑蓮突然停止旋轉。荊青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來我們的宗主大人終於學會低頭了。"他站起身，黑袍上繡著的暗紅色花紋如同乾涸的血跡，"讓他們在腐骨橋等著。"
當荊青冥來到邊境時，清微真人已經等候多時。老道身後那些金丹弟子個個麵色蒼白——他們腳下看似普通的木橋，其實是由無數被抽乾的汙染者骸骨煉製而成，橋麵縫隙間還不時滲出黑色黏液。
"荊......城主。"清微真人艱難地改了稱呼，雙手奉上一個玉匣，"宗主命我帶來《枯榮道典》下冊，以及他的誠意。"
荊青冥沒有接玉匣，而是突然抬手。一道黑光從他指尖射出，直取清微真人身後一名弟子眉心。那弟子反應極快，袖中飛出一柄銀色小劍迎向黑光。
"錚"的一聲，銀劍瞬間被染成漆黑，掉在地上化作一灘腐水。那名弟子慘叫一聲，整條右臂開始迅速腐爛。
"淨世堂的"誅邪劍"？"荊青冥輕笑，"這就是你們的誠意？"
清微真人大驚失色，轉身怒視那名弟子："你——"
"不必演戲了。"荊青冥打斷他，左眼黑蓮突然怒放，"既然想試探我現在的實力......"他右手虛握，那名弟子體內突然鑽出無數黑色根須，轉眼間就被吸成一具乾屍，"那就用命來試。"
剩餘弟子紛紛後退，有兩人甚至跌坐在腐骨橋上，手掌被橋麵黏液腐蝕得滋滋作響也不敢出聲。
清微真人長歎一聲，竟直接跪了下來："荊城主，仙城百萬生靈無辜。隻要您肯出手，任何條件我們都可以談。"
荊青冥看著跪在地上的老道，眼前忽然閃過當年自己被發配腐毒沼澤時，這位共生派首座是唯一一個出言勸阻的長老。他眼中的黑蓮漸漸恢複平靜："三個條件。"
"第一，仙宗需在七日內在山門前立碑，寫明當年退婚真相及對我的誣陷。"
"第二，開放藏經閣和靈藥園，任我取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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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他頓了頓，看向仙城方向，"戰後所有被汙染的屍體和源獸殘骸歸我所有。"
清微真人身體一顫——前兩條雖然難堪但尚可接受，可第三條意味著荊青冥將獲得難以估量的汙染能量。但他隻是沉默片刻，便重重叩首："老朽代宗主應下了。"
"聰明的選擇。"荊青冥轉身走向花境深處，聲音隨風飄來，"明日辰時，我會親臨仙城。讓你們的人撤掉西側陣法——那裡的防禦最弱，"吞日"已經盯上那裡了。"
當清微真人等人離去後，一個佝僂身影從陰影中走出。正是蘇醒不久的荊父，他手中捧著一盆青翠欲滴的幼苗："青冥，你真要救他們？那些曾經......"
"父親。"荊青冥輕輕撫摸那株幼苗，指尖流過一絲白芒，"我不是救他們，是救這座城。"他抬頭望向天際，左眼黑蓮倒映出常人看不見的虛空裂痕，"那裡有我需要的東西。"
夜幕降臨，無間花境卻亮起詭異的光芒。數千枯木衛從地下爬出，它們身上纏繞著妖豔的毒花。荊青冥站在最高處，手中托著一朵半黑半白的蓮花虛影。
"明日之後，世間將知何為真正的......花間修羅。"
黎明前的無間花境彌漫著腐甜的香氣。荊青冥立於黑石祭壇中央，腳下法陣泛著幽綠光芒。九十九具特殊枯木衛環繞四周——它們體內封印著拜魔教祭司的汙染結晶，胸口綻放著妖豔的蝕靈花。
"主人，所有通道已清理完畢。"一具身纏紫藤的枯木衛跪地報告，它的頭顱是半截修士頭骨，眼窩中跳動著青色火焰。
荊青冥左眼黑蓮緩緩旋轉，視線穿透虛空望向仙城方向。那裡的天空已經變成暗紅色，如同潰爛的傷口。"吞日"正在積蓄力量，它體表的肉瘤鼓脹到近乎透明，裡麵翻滾著粘稠的黑液。
"按計劃分三路進軍。"他指尖彈出一滴黑血，落在祭壇中央。血液瞬間化作無數細絲，連接每具枯木衛胸口的蝕靈花。"東路佯攻汙染巢穴，西路直插護城大陣薄弱處，中路隨我正麵迎戰源獸。"
枯木衛們同時發出刺耳的枝丫摩擦聲，那是它們的領命方式。忽然，荊青冥眉頭微蹙——他感知到父親正在快速靠近。
"青冥！"荊父氣喘籲籲地跑來，懷中緊抱著那盆青冥草。令人驚異的是，原本翠綠的草葉邊緣竟泛起了淡淡白芒。"你看！從半個時辰前就開始......"
荊青冥伸手輕觸草葉，左眼黑蓮突然劇烈震顫。一段破碎畫麵閃過腦海：虛空深處，無數鎖鏈纏繞著一朵巨大的白蓮，蓮心有個模糊的女子身影。
"父親，您先回地宮。"他收回手指，聲音罕見地帶上了一絲急切，"今日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出來。"
"可是這草——"
"我知道。"荊青冥打斷父親，從袖中取出一枚黑色蓮子按在老人掌心，"如果日落前我沒回來，捏碎它。"
荊父還想說什麼，卻被遠處突然傳來的轟鳴聲打斷。東方的天空裂開一道紫色閃電，緊接著是連綿不斷的爆炸聲——仙宗的護城大陣開始崩潰了。
"走吧。"荊青冥輕推父親後背，一股柔力將他送往地宮方向。轉身時，他眼中的最後一絲人性已徹底隱去，取而代之的是純粹的黑蓮紋路。
祭壇上的法陣光芒大盛，所有枯木衛同時仰頭，它們胸口蝕靈花綻放出刺目血光。荊青冥黑袍鼓蕩，一朵直徑丈餘的黑蓮虛影在身後緩緩展開。
"出征。"
隨著這聲令下，數千枯木衛如潮水般湧向三個方向。它們所過之處，地麵生出劇毒藤蔓，空氣中飄散著致幻花粉。荊青冥則踏上一具飛禽形態的枯木衛，直衝雲霄。
仙城西側，最後一道防護光幕正在瓦解。清微真人帶著數十名弟子死守陣眼，每個人臉上都寫滿絕望。
"長老！東門已破，三頭次級源獸衝進城內了！"一名弟子滿臉是血地跑來報告。
清微真人手中拂塵早已斷成兩截，他望著越來越近的汙染狂潮，喃喃道："辰時已到，他難道......"
話音未落，天空突然暗了下來。不是那種夜幕降臨的黑暗，而是某種濃鬱到極致的黑正在吞噬光線。所有人都感到一陣心悸，仿佛有不可名狀之物正在注視著自己。
"天上！看天上！"有弟子尖叫道。
清微真人抬頭，頓時渾身僵直——一頭比"吞日"還要龐大的黑影正掠過雲層。那是一隻由無數枯木糾纏而成的巨鳥，翼展遮天蔽日。而在它背上，站著黑袍獵獵的荊青冥。
更可怕的是他身後那片天空。原本被汙染染紅的雲層，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色、灰敗，最後化為飛灰飄散。那是黑蓮領域全開的效果——方圓十裡內的汙染能量正在被瘋狂抽取。
"他......他真的能吸收這種規模的汙染？"一名年輕弟子顫聲道。
清微真人沒有回答。因為他看到荊青冥做了一個簡單的下壓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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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地獄降臨。
數以千計的枯木衛從地底破土而出，它們精準地出現在每頭汙染生物身後。尖銳的枝乾刺入怪物軀體，不是殺戮，而是將汙染能量反向注入——那些怪物開始膨脹、扭曲，最後爆炸成漫天黑霧。而這些黑霧又被高空的黑蓮領域儘數吸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