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傾瀉在小院之中。
雪傾獨自一人站在空地上,手中那條烏黑的長鞭在月光下劃出一道道淩厲的弧線。
“啪!”
鞭梢破空,發出清脆的呼嘯聲。她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秘籍上的基礎招式,汗水浸濕了她的衣衫,手臂也早已酸痛不堪,但她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
這幾日,裴玄度不在,她便將所有時間都投入到了修煉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感到一陣力竭,便收了鞭子,走到院中的靈泉邊。
她沒有休息,而是隨手折了根樹枝,蘸著清冽的泉水,開始在平整的地麵上勾畫。
那是在練習裴玄度教她的那些陣法。
鞭法是殺人之術,陣法是保命之法,二者缺一不可。
她畫得極為專注,神情認真,筆畫雖稚嫩,但陣眼的落點與靈力流轉的脈絡,卻布置得極為精巧。
“字醜得像蚯蚓,”一道清冷的聲音毫無預兆地自身後響起,帶著幾分熟悉的嘲弄,“陣眼倒擺得聰明。”
雪傾動作一頓,緩緩回頭。
隻見裴玄度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身後,月光為他那身雪色長袍鍍上了一層清輝。
他手中,正拿著她那疊被罰寫的《清心訣》,正一頁一頁地翻看,神情淡漠,仿佛在審閱什麼無關緊要的公文。
三日不見,他似乎清減了些,眉宇間籠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倦意。
“仙君。”雪傾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禮。
裴玄度將那疊宣紙隨手放到石桌上,目光落回到她身上,淡淡道:“下盤虛浮,鞭勢有餘,力道不足。方才那招‘靈蛇出洞’,使得軟綿無力,若是對敵,你的鞭子還沒碰到人,劍就先一步到了你喉嚨。”
雪傾並未因他的批評而感到氣餒,隻是恭敬地行了一禮:“雪傾愚鈍,還請仙君賜教。”
裴玄度似乎輕哼了一聲。他抬起手,額間那枚太虛印銀光微閃,一柄與雪傾手中一般無二的長鞭便出現在他掌心。
“看清楚了。”
話音未落,他手腕一抖,長鞭如同一條活過來的銀龍,瞬間破空而出。
沒有劇烈的風聲,隻有一道精準而致命的殘影。
鞭影所過之處,空氣都仿佛被撕裂。
他隻演示了一遍,便收回了鞭子。
那動作行雲流水,帶著一種渾然天成的優雅與霸道,與雪傾方才的生澀形成了鮮明對比。
雪傾看得目不轉睛,將他的每一個動作都牢牢記在心裡。
她拿起自己的鞭子,學著他的樣子重新練習,可練了幾遍,總覺得形似而神不似,遠不及他那般收放自如。
裴玄度看著她生澀的樣子:“這些招式,唯手熟爾,想要融會貫通,便隻有多練。”
雪傾停下動作,抬眸看他,“那仙君當初學這鞭法時,練了幾遍?”
裴玄度瞥了她一眼,語氣平淡得仿佛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一招,十萬遍。”
雪傾聞言,心中微震,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眸。
裴玄度見她不再言語,隻當她是被這個數字嚇住了。
這幾日他為了三界失蹤案之事來回奔波,耗費了不少心神,此刻也覺得有些疲累。
“本君乏了,要回去休息。”他丟下一句話,便轉身走回屋內。
院中,又隻剩下雪傾一人。
她握緊了手中的長鞭,沒有絲毫停歇,再次投入到枯燥的練習之中。
子夜時分,天際不知何時聚起了厚重的烏雲,遮蔽了月光,空氣變得潮濕而沉悶。
“轟隆!”
裴玄度被窗外驟然響起的雨聲驚醒。
他睜開眼,眉頭微蹙,看向窗外。
豆大的雨點砸在屋簷和地麵上,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天際,一道道銀蛇般的閃電劃破夜幕,雷聲滾滾。
他的目光下意識地投向院中,隨即瞳孔微微一縮。
狂風暴雨之中,那道身影依舊執著地站在那裡。
雪傾渾身早已濕透,雨水順著她的發梢和臉頰不斷滑落,單薄的衣衫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她瘦弱的骨架。
可她仿佛毫無所覺,手中的長鞭一次又一次地破開雨幕,發出沉悶而堅韌的呼嘯聲。
每一鞭,都比上一鞭更穩,更狠。
雷鳴電閃,映照著她那張倔強而不肯認輸的臉,還有眼底一簇不肯熄滅的火焰。
裴玄度站在窗前,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這個女人簡直是個瘋子。
像一株生長在懸崖峭壁上的野草,拚了命地想在風雨中紮下根來。
那股因她痛苦而生的煩躁,此刻卻又一次不受控製地湧了上來,還混雜著一種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觸動。
他鬼使神差,推門而出,身影一閃便出現在她身後。
雪傾正沉浸在一種玄妙的境界中,忽然感覺一隻溫暖乾燥的手,覆蓋在了她握著鞭柄的手背上。
一股精純的靈力順著接觸點渡了過來,瞬間驅散了她四肢百骸的寒意。
雪傾的動作頓了頓,霍然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