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光微亮。
雪傾推開院門時,清晨的薄霧尚未散儘,帶著竹葉的濕潤氣息撲麵而來。
謝無咎已等候在門外。
他依舊是一身月白廣袖袍,覆眼的白布在晨光中更顯潔淨,安靜地站在那裡,仿佛不是在等人,而是在等一場日出。
“夙夜呢?”雪傾問。
“你入睡後便走了,”謝無咎朝著她的方向微微側首,聲音溫和,“夜閣主雷厲風行,已經動身前往洛水,為你辦第一件事去了。”
雪傾點了下頭,表示知曉。
謝無咎又道:“夜閣主神神秘秘,我問他去洛水究竟所為何事,他半個字也不肯多透露。你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雪傾隻唇角勾起一抹淺笑:“何必揣測,等上兩日,自然就知道了。”
謝無咎緩步走到她麵前,唇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說起來,仙京現在正流傳著一則有趣的傳聞,你可知道?”
“什麼傳聞?”
“外麵都說,聽雪閣閣主很快便要有閣主夫人了。”謝無咎的語氣溫雅,卻帶著一絲探究,“更有甚者,說那位閣主夫人尚未過門,閣主便要將大半個聽雪閣的權柄,儘數奉上。”
他說著,頭又偏了偏,似乎是在“看”向雪傾的腰間。
“他倒是乖覺,連聽雪閣的主令都給了你。”
雪傾眼波微動,睨著他那張溫雅含笑的臉:“怎麼,白瞽先生這是吃醋了?”
“吃,也不吃。”謝無咎唇角的弧度加深了幾分。
“吃的是,早知今日,我也該早早立個山頭,建個宗門,好將身家性命連同權柄一並獻上,好搏美人一笑。”
“不吃的是,”他話鋒一轉,語氣裡帶上了一絲釋然,“我若今日便為這點小事亂了心神,往後的日子,怕是隻有浸在醋壇裡過了。”
雪傾低笑出聲:“先生倒是想得通透。”
“通透不敢當,”謝無咎道,“隻是明白自己所求罷了。”
雪傾唇角的弧度加深了些。
“先生不必吃醋,你另有大用。”
聞言,謝無咎笑著微微躬身,姿態優雅而虔誠。
“承蒙不棄。”
雪傾不再多言,朝著院裡那隻正趴在地上打盹的土狗招了招手。
“走吧。”
兩人一狗,穿過清晨的薄霧,朝著蓬萊議事大殿的方向走去。
議事大殿之內,氣氛凝重。
海晏真人與一眾蓬萊長老早已等候在此,人人臉上都帶著幾分焦灼與不安。
當那道素色的身影出現在殿門口時,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站了起來。
看清來人的那一刻,整個大殿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那是一張怎樣的臉。
清麗絕塵,眉目間既有悲憫蒼生的神性,又含著顛倒眾生的妖冶,兩種截然相反的氣質在她身上完美融合,僅僅是站在那裡,便能讓天地失色,讓萬物臣服。
原來,這才是她的真麵目。
海晏真人和眾位長老心中隻剩下一個念頭。
難怪,難怪那五位天之驕子會為她瘋魔十年。
如此絕色,如此風骨,莫說是十年,便是一生,怕也心甘情願。
“海晏真人。”雪傾緩步走入殿中,打破了滿室的寂靜。
海晏真人猛地回神,他看著雪傾那張再無遮掩的臉,心中最後一點猶豫也煙消雲散。
他三步並作兩步迎上前,臉上滿是懇切與急色。
“薛長老!萬萬不可啊!你不能離開蓬萊!”
他身後的一眾長老也紛紛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開了口。
“是啊薛長老,你是我蓬萊的長老,無論你過去是什麼身份,這一點從未變過!”
“我蓬萊仙島立足三界數千年,什麼風浪沒見過?區區一些流言蜚語,我們根本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