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恒的腳步停在訓練場邊緣的陰影裡,仿佛被無形的絲線牽引。
他蔚藍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沉澱為純粹的專注。
空氣中彌漫著凍土與金屬摩擦的冷硬氣息,遠處其他學員的呼喝聲模糊成背景噪音。
那柄奇特的灰黑色匕首在安格爾手中仿佛活了過來,每一次貼靠、滑步、突刺都精準得令人心悸。
亞恒本身就是一個更偏向於使用武技去戰鬥的人,所以他能看得出來,安格爾的那種技巧…在魔力的“質”與“運用方式”上堪稱粗糙冒險,甚至有些…自傷其身的意味,每一次成功的揮砍,恐怕都要付出精神劇烈損耗的代價。
這完全是以高超技藝強行駕馭本不該如此使用的魔力。
然而,正是這種近乎“揮霍”自身根基的、劍走偏鋒的方式,卻被一種冷酷到極致的計算所統合,硬生生催生出一種令人心悸的、異常的效率。
這絕非是世間任意一種開發完備的戰鬥方式,硬要說的話,亞恒更傾向於這是獨屬於安格爾自身的戰鬥技巧,也就是他專門為了自己而開發出來的嶄新流派。
亞恒的指尖無意識擦過右臂天聖武裝的印記——那溫暖而浩瀚的力量,與眼前這種近乎自毀的、壓榨式的技巧形成鮮明對比。
但不知為何,他卻移不開視線。
那身影中透出的某種東西攫住了他:一種將有限條件逼迫到極致的偏執,一種沉默的、近乎殘酷的務實。
沒有華麗的光效,沒有磅礴的氣勢,隻有最簡潔的動作,最凝練的意圖,以及…一種在絕境中淬煉出的、冰冷的生存智慧。
仿佛不是在練習,而是在進行一場與自身極限的殊死搏鬥。
所有的一切都隻是為了殺戮本身而存在。
亞恒沉默片刻,他所敬佩的這位安格爾學長,或許就像森林裡的苔蘚,看著不起眼,卻總能在沒有光的地方,從石頭裡榨出養分活下去…
就在這時,安格爾一次突刺後,那縷極不穩定的鋒銳魔力似乎反噬了一下,他手腕幾不可察地一顫,動作出現了細微的變形,氣息也亂了一瞬。
亞恒幾乎是下意識地從陰影中走了出來,他驚呼道:“安格爾學長!”
但話音剛剛落下,他就後悔了——因為打擾彆人訓練顯然是不禮貌的。
正如他所擔心的那樣,安格爾的動作瞬間停滯,匕首的尖鋒在距離假人僅一寸處凝住。
他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
然而與亞恒所想的不同,安格爾的反應並非出於恐懼或戒備,而是一種更深層的、近乎本能的悸動——如同長久仰望星穹的人,驟然發現那顆最亮的星辰墜落在自己眼前。
“!”
心臟在他的胸腔裡沉重又急促地敲擊了一下。
安格爾仿佛有種錯覺——【契】在過去所汲取的那份屬於亞恒的、浩瀚而溫和的力量正在自己體內流淌,並且與眼前正主的出現形成了某種奇異的共鳴。
安格爾強壓下紊亂的魔力緩緩收勢,轉過身。
翠綠的眸子對上了那雙有些不好意思的蔚藍眼睛。
亞恒站在幾步開外,似乎剛結束高強度的練習,額角還帶著細密的汗珠,在低溫下化作淡淡的白氣。
他抬手撓了撓那頭看起來就很有活力的金發,臉上帶著一種——打擾了彆人好像不太禮貌,但既然開口了就得說完——的坦誠尷尬。
也是個傻小子。
“額,前輩,抱歉打斷你練習。”
亞恒像是下定了決心,語氣變得正式了些,卻又因為不擅長這種開場白而顯得有些笨拙。
“安格爾前輩,雖然你可能不記得了,但我們在對抗大賽、還有之前邪神的那次事件裡有過幾次照麵。一直沒能跟你好好打個招呼...”
說著,他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但聲音依舊透著一股少年意氣:
“你好,我叫亞恒·薩斯,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