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依舊四更燃儘...）
數日後，一封蓋著王室密印的火漆信函，被悄無聲息地送到艾尼婭手中。
窗外，學院初雪後的陽光明媚，學生們為狩獵季準備的歡笑聲隱約可聞，但艾尼婭坐在書桌前，指尖冰冷，逐字讀著信中關於王庭會議的詳細記錄。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針，紮進她的心裡。
佛提歐那冠冕堂皇的言辭，重臣們心照不宣的附和，查爾斯伯爵被輕易碾碎的掙紮和尊嚴，父王那令人心碎的漠然…
她仿佛能透過信紙看到佛提歐那張慈和麵具下殘忍的微笑，聽到他那溫和嗓音裡滴落的毒液。
無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
這就是她想要“重構”的王國核心，一個巨大的、精密運行的吸血機器，而佛提歐親王，就是那顆最強健、最貪婪的心臟。
他優雅地、不著痕跡地抽取著這個國家的生命力，滋養著他那盤根錯節的利益網絡。
她想起安格爾的話：“…您試圖構建的體製…就像一台試圖違背魔能定律的永動機…最終的結局，不是悄然停擺，就是在劇烈的內爆中將整個王國撕成碎片……”
陽光透過琉璃窗，在她蒼白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卻帶不來絲毫暖意。
一個更深的、幾乎被遺忘的寒意，順著脊椎悄然爬上。
十年前…
記憶的閘門轟然打開，莉娜倒在血泊中逐漸冰冷的身體，湯姆那扭曲著仇恨與痛苦、將匕首刺入莉娜後背的猙獰麵孔，平民們被煽動後震耳欲聾的、要求她償命的怒吼……
那些畫麵，那些聲音，並未隨著時間流逝而模糊，反而如同烙印，深深刻在她的靈魂深處，成為她十年間每個夜晚都無法擺脫的夢魘。
現如今，幻想早已破滅，艾尼婭已經徹底認定對於艾法夫尼亞王國而言，唯有毀滅，才能從灰燼中孕育新生。
她所要做的，不是修補，而是…點燃引線，哪怕引線的一端連接著她自己。
艾尼婭閉上了眼。
這些年獨自背負的那近乎要壓垮她的絕望和憤怒，似乎都被那個男人用近乎淡漠，卻切實能讓人感到溫暖的話語一同分擔了過去。
再度睜眼，那抹因回憶而翻湧的痛苦與脆弱被迅速壓下，反而沉澱為一種更深沉、更凜冽、近乎瘋狂的決絕。
是啊，何其無力。
艾尼婭深知自己的罪孽深重。
更清楚她的前路注定通向千夫所指的自焚。
但那又如何？
她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冰冷的目光掠過窗外那些沉浸在狩獵季興奮中的、尚且不知風暴將至的學生們。
“如果…這就是喚醒沉睡之人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艾尼婭低聲自語，聲音冰冷而平靜，帶著一種曆經創傷後的、宛如自虐般的清醒。
“如果…必須有人第一個被絞索扼斷喉嚨，用鮮血染紅黎明前的黑暗…”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收緊，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帶來一絲刺痛，卻讓她更加清醒。
這痛楚，遠比不上十年前那份被生生奪走一切希望、被最信任的“親人”溫柔背刺的萬分之一。
“…那麼，我會成為那隻知更鳥。”
她轉身，走向書桌旁一個不起眼的、鐫刻著複雜魔法紋路的通訊魔晶。
指尖注入魔力，魔晶亮起幽微的光芒。
“巴頓。”
她的聲音恢複了平日的冷靜與威儀，甚至比平時更添了一絲不容置疑的、仿若燃燒般的決斷。
“殿下。”
魔晶中傳來低沉而忠誠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