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潮宗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說道:“總督閣下,魏晨公司開發天水圍新市鎮的項目,我好像在一些報紙上看到過。
如果沒記錯,這計劃應是前年年初便已公布?
時至今日,已經快兩年過去。
那片土地上似乎沒有見到動工跡象。
這是什麼原因呢?”
林潮宗的腦海中,前世的記憶碎片飛速閃過。
他清晰地記得,這新市鎮開發時間,會被拖到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才真正交付。
麥理豪此刻拋出這個話題,難道是想把這燙手山芋塞給自己?
新界土地開發,曆來是泥潭深陷。
即便是到新世紀以後,新界也難以開發。
原居民的丁屋權益盤根錯節,港英早年遺留的政策弊端積重難返。
那些地產巨鱷們為了自己的利益,更是讓任何開發計劃寸步難行。
麥理豪微笑道:
“林先生,開發一個全新的市鎮,規模宏大,首要的便是土地整合。
目前,我們正處於關鍵的征地階段。
這需要時間和耐心。
不過請放心,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能看到推土機開進那片土地。
新市鎮一旦落成,必將彙聚海量人口。屆時,你若將工廠開設在天水圍,何愁沒有充足的勞動力?
這對你的實業發展,可是難得的良機。”
林潮宗對他這話確實嗤之以鼻,天水圍的發展未來怎麼樣,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林潮宗語氣平淡的說道:“總督閣下,您也知道,我是做報紙媒體的出身,對新聞動向格外敏感。
據我所知,天水圍的征地工作,似乎遭遇了大麻煩。
有報道稱,規劃區內涉及三百餘戶漁民和農戶,他們對政府的征地補償方案極為不滿,已訴諸法律途徑。
在訴訟塵埃落定之前,動工?隻怕是遙遙無期。
而且,我還聽聞,天水圍毗鄰的米埔濕地,因其獨特的生態價值,已引起國際鳥類保護協會的高度關注。
他們多次強烈抗議填海造地工程,可能造成的生態災難。
香江政府規劃的新市鎮開發,恐怕也難以避開這些環保團體的激烈反對。
更何況,新界特有的‘丁權’政策,使得厘清每一寸土地的產權歸屬,沒個幾年時間,隻怕也難以查清。
麵對這些不確定因素,我如果貿然將工廠設在那裡,一旦開發計劃因任何變故而叫停……”
林潮宗說到這裡,聲音陡然提高,語氣有些悲觀的說道:
“總督閣下,康納先生,工廠不同於住宅!
停工意味著生產線癱瘓,原材料進不來,成品出不去,客戶的訂單要是完不成,那我不得賠死。”
林潮宗這番條理清晰、直指要害的分析,如同一盆冷水,瞬間澆滅了麥理豪臉上勉力維持的微笑。
也讓財政司康納的眉頭擰成了一個深刻的“川”字。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難掩的驚訝。
他們沒料到,林潮宗竟對魏晨公司遇到的困境這麼了解。
林潮宗所言,句句屬實,也正是這些錯綜複雜的難題,死死拖住了項目的進度。
一時間,包房內陷入一片沉默
短暫的沉默後,麥理豪眼中閃過一絲決斷。
他能坐上總督之位,也是一個果斷之人。
語氣斬釘截鐵說道:
“林先生,我以總督府的名義向你承諾:征地問題,我們將在半年之內徹底解決!
你,是否願意將工廠落戶天水圍?”
林潮宗稍作猶豫之後,搖頭拒絕:
“總督閣下,抱歉,我恐怕還是不能答應。”
“為什麼?!”一旁的財政司康納忍不住提高了聲調,語氣中帶著被屢次拒絕的慍怒和不解:
“我們給你香江最低的地價!
在稅收上也會給予最大限度的減免!
如此優厚的條件,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麥理豪雖然沒有說話,但臉上那層不悅的陰雲已經清晰可見。
林潮宗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拒,在他眼中已然近乎不識抬舉。
林潮宗麵無懼色的看向康納和麥理豪,一臉為難的說道:
“康納先生,總督閣下,也請您理解我們的難處。
我們辦的是工廠,是實實在在的生產製造!
這意味著每天要有海量的原材料運進來,有堆積如山的成品商品運出去!
這對道路交通的承載能力和便利性,要求極高!
而天水圍那幾乎是一片未開墾的‘不毛之地’!
天水圍遠離市區核心,基礎設施幾近於無,交通運輸的瓶頸問題極其嚴重!
那裡的地價看似低廉,可即便我把工廠建起來了。
後續高昂到難以想象的物流成本,運輸環節的巨大不確定性。
所以我不可能答應!”
麥理豪和康納再次陷入了沉默,臉色變得更加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