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的清晨,楊靖蹲在門檻上啃涼透的苞米餅子,冰碴子順著餅邊紮得嘴唇生疼。
奶奶往他懷裡塞了個用布包著的紅薯,熱乎氣透過粗布滲進他凍得發紅的掌心:“娃,累了就歇會兒,趙德柱那人心眼兒窄,彆跟他置氣。”
他抬頭望了眼天——東邊才泛著魚肚白,田埂上已經立著個裹皮帽子的身影。
趙德柱手裡的柳條在冰麵上敲得劈啪響,活像根會動的冰棱子:“楊靖!磨蹭夠了沒?半畝地日頭落前乾不完,工分扣到你喝西北風!”
楊靖把紅薯往懷裡又捂了捂,踩著結霜的草甸子往水田走。
脫鞋那刻,冰水漫過腳踝的滋味比送外賣時被暴雨澆透還難受——他倒抽一口冷氣,腳趾頭在泥裡蜷成了小拳頭。
“發啥愣?”趙德柱的柳條“刷”地掃過田埂,驚得田邊麻雀撲棱棱亂飛,“不會插?我教你啊——彎腰!手往泥裡探!”
楊靖咬著後槽牙彎下腰。
秧苗根上的泥塊蹭得手背生疼,冰水順著褲管往腿肚子裡鑽,凍得他脊梁骨直打顫。
可剛埋下頭,腦子裡“叮”地一聲:【發布任務:超額完成插秧半畝當前進度00.5畝)→完成+50積分,超額每0.1畝+10積分】
他手指猛地一緊,攥得秧苗直往下滴水。
係統提示音在腦子裡轉著圈兒,像奶奶納鞋底時的頂針,一下下戳得他心頭發熱——上回給王嬸子用手電筒“治病”得了20積分,換了包鹽巴,可奶奶咳得整宿睡不著,他攥著鹽罐子直犯愁。
今兒這50積分,夠換半袋白麵了吧?
“頭回見這麼插秧的!”趙德柱抱著記分板溜達過來,皮帽子上的毛絮被風吹得亂顫,“腰板挺得跟電線杆子似的,秧苗插得東倒西歪,這是插秧還是種蘑菇呢?”
楊靖沒搭話。
他想起送外賣那會,為了趕時間爬二十層樓,腿肚子轉筋還得咬著牙跑——那會兒客戶催單的電話比趙德柱的柳條還紮耳朵,現在這點冷算啥?
他調整呼吸,左手分秧,右手插秧,泥水泡得指尖發白,可動作倒比剛才順溜了些。
日頭爬到頭頂時,田埂上響起敲鐵盆的聲音——收工吃飯了。
李老蔫蹲在田邊啃窩窩頭,瞅著楊靖還貓在水田裡,直咂嘴:“這娃,趙德柱扣他工分又不是頭回,咋跟打了雞血似的?”王嬸子端著陶碗湊過來,碗裡飄著幾縷白菜葉:“你沒見昨兒他奶奶咳得直抽抽?這孩子,許是想多掙點工分換點細糧。”
楊靖聽著這些碎嘴子,喉嚨裡泛起股子酸。
他摸出懷裡的冷饃咬了口,涼得胃裡直抽抽,可低頭看見水田裡整整齊齊的秧苗——都插了半畝地了!
係統提示在腦子裡蹦躂:【當前進度:50…60…】每漲10就“叮”一聲加5積分,跟送外賣時聽到“訂單已送達”的提示音似的,聽得他心裡直癢癢。
下午風更冷了,冰碴子裹在風裡往脖子裡鑽。
楊靖的褲腿結了層白霜,膝蓋以下早沒了知覺,可手底下的活計倒越插越快——他想起係統裡那袋標著“50積分”的白麵,想起奶奶喝白粥時眯成縫的眼睛,想起王嬸子誇他“比他爹強”時的語氣。
腰杆子酸得直不起來?
忍忍!
手指頭凍得握不住秧苗?
搓搓!
“趙記分,你瞧!”李老蔫突然拔高了嗓門。
趙德柱正蹲田埂上摳指甲,聞言抬頭——楊靖的身影在水田裡來回晃動,原本半畝的範圍早擴到了一畝,秧苗排得跟用尺子量過似的齊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