曬穀場的大楊樹剛冒出新芽,楊靖揣著五個鐵盒子從知青點往場裡跑,係統麵板在眼前晃悠——【簡易口琴兌換成功,消耗100積分】。
他摸了摸兜裡硬邦邦的口琴盒,想起昨晚小石頭舉著半塊餅說要送雷公叔叔當禮物,差點笑出聲——這娃把口琴吹出來的調兒聽成雷公打小鼾了。
靖哥!
靖哥!小石頭光著腳從草垛後竄出來,褲腿沾著泥點子,鼻尖還掛著清鼻涕,王姐說今兒教《東方紅》,可狗剩用樹葉子吹得跟鴨子打架似的!
楊靖蹲下身,把口琴盒往他懷裡一塞:鴨子?咱今兒換鐵蟲子。
鐵蟲子?小石頭眨巴著眼睛掀開盒蓋,金屬口琴在陽光下泛著光,他立刻把臉貼上去聞,香的!
比王姐的雪花膏還香!
這一嗓子招來了七八個泥猴兒,狗剩蹭過來扒拉盒蓋,二丫踮著腳要看,小菊揪著楊靖的衣角直晃:我也要!
我也要!
王念慈抱著風琴從知青點走過來,藍布衫洗得發白,發梢沾著點草屑——她今早幫張大娘家挑水,路過曬穀場就直接來了。
見孩子們圍著楊靖鬨,她指尖抵著嘴角,梨渦慢慢漾開——這是她下放三個月來,頭回沒在笑裡摻著苦味兒。
都排好隊。她把風琴往石墩上一放,琴鍵被磨得發亮,楊靖,你這是要組個土喇叭交響團
小花起的名兒!楊靖把口琴分完,小石頭攥著口琴往手心裡哈氣,狗剩已經把琴往嘴上送,地吹了個破音。
調兒歪得能把樹上的麻雀嚇飛,可孩子們個個腮幫子鼓得像蛤蟆,眼睛亮得能點油燈。
王念慈按下風琴和弦,試著跟上口琴的跑調,竟意外湊出點熱鬨勁兒。
小花從知青點端著搪瓷缸子過來,喝了口熱水就拍巴掌:好!
這調兒比公社大喇叭還鮮活!
鮮活?
冷不丁一聲質問,曬穀場的熱鬨勁兒像被兜頭潑了盆涼水。
周衛國穿著洗得發白的軍大衣,雙手插在兜裡,眉峰擰成個結——他今早特意去公社送報表,回來就聽見這亂糟糟的動靜。
文藝是要講究章法的。他踢開腳邊的碎草,目光掃過孩子們沾泥的手,泥腿子吹口琴,跟耍猴戲有什麼區彆?
楊靖捏著自己那把口琴,突然放到嘴邊。
清亮的《歌唱祖國》前奏衝出來,驚得麻雀撲棱棱飛上天。
他歪頭笑:周組長,您聽這是耍猴嗎?
一、二、三——唱!
孩子們扯著嗓子吼起來,調兒跑成了麻花,可底氣足得能掀翻大楊樹的葉子。
李大叔扛著鋤頭從地頭過來,褲腳還滴著泥水,聽著聽著就跟著哼,鋤頭把兒在地上敲出節奏;張大娘拎著菜籃路過,把籃子往地上一放,拍著大腿打拍子;就連蹲在牆根兒的老黃狗,都支棱起耳朵跟著兩聲。
周衛國的軍大衣角被風吹得掀起來,他攥著衣兜的手背上青筋直跳。
想罵不成體統,可那跑調的歌聲裡裹著熱乎氣兒——像灶膛裡的柴火,劈裡啪啦燒得人心裡發燙。
他突然想起在城裡文工團時,團員們唱《東方紅》要練二十遍,每句的氣口都得拿尺子量,可哪回都沒這泥孩子吼兩嗓子帶勁。
周組長來指導指導?楊靖吹著口琴湊過去,您是城裡來的,給咱把調兒扳正了?
周衛國梗著脖子:指導什麼?
這叫集體噪音!話剛說完,小石頭突然拔高嗓門獨唱:共產黨像太陽——調兒直接竄到了雲彩眼兒裡,全場哄笑。
王念慈卻沒笑,指尖在風琴上流動,小花跟著哼,口琴也歪歪扭扭地湊進來,七擰八拐的聲音竟揉成了團暖烘烘的雲。
周衛國喉結動了動。
他想起上個月在縣禮堂,自己領唱《國際歌》,台下靜得能聽見針掉地,可散場時連鼓掌都像敲木魚。
哪像現在,曬穀場的笑聲能撞得房梁晃,連風裡都飄著苞米餅子的香。
劉會計扛著賬本從隊部過來,額頭上還沾著粉筆灰,大山隊長讓我捎個信兒——縣裡要辦知青文藝彙演,咱屯得報個節目。
好啊!楊靖把口琴往兜裡一塞,笑得露出後槽牙,就讓咱平安屯少兒合唱團閃亮登場!
合唱團?小石頭蹦起來,泥腳在楊靖褲腿上印了個小巴掌,我要穿新鞋上台!
我娘說等賣了雞蛋就給我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