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是最好的掩護。張默離開那個彌漫著頹廢氣息的網吧，如同水滴彙入河流，悄無聲息地融入了小鎮邊緣更深沉的黑暗。他沒有選擇任何交通工具，對於如今的他而言，雙腿是在這複雜地形中最可靠、也最隱蔽的移動方式。
“雲頂山莊”項目位於城郊結合部，依山傍水，據說是趙家近年來重點打造的高端地產項目，旨在吸引那些追求“自然”與“隱私”的富豪階層。趙銘作為項目的主要推手，近期頻繁出現在那裡，既是為了造勢，恐怕也是為了……避風頭？
張默在山林間疾行，身影在月光下拉出模糊的殘影。現實世界的空氣遠不如墟境那般沉重死寂，卻也並不清新，混雜著工業排放物和城市特有的浮躁氣息。他體內那融合了秩序特性的“風語者”之力，在現實規則的壓製下，雖不如在墟境中那般揮灑自如，卻變得更加內斂、凝實，如同經過錘煉的精鋼，更適合在這種環境下進行精細的感知與操控。
他一邊趕路，一邊不斷調整著自身的感知頻率，嘗試更精準地捕捉和分析沿途遇到的能量與信息殘留。
燭龍的監視網絡如同蛛絲般，若有若無地分布在幾個關鍵的交通節點和製高點，其能量特征冰冷而統一，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係統性的掌控欲。
而趙家方麵的痕跡則顯得……更加雜亂和“人性化”。一些區域殘留著保鏢們警惕巡視時散發的精神波動，帶著職業性的冷酷；另一些地方則留下了屬於施工人員、管理人員混雜著疲憊、抱怨或貪婪的情緒印記；甚至在某些隱蔽的角落，他還感知到了極淡的、屬於毒品或違禁品交易留下的汙穢氣息。
“真是蛇鼠一窩。”張默心中冷哼。趙家的發家史本就充滿肮臟，這個所謂的“雲頂山莊”，恐怕也乾淨不到哪裡去。
隨著逐漸靠近項目所在地，空氣中的能量殘留也變得更加複雜。除了燭龍和趙家的，他還隱約捕捉到幾股……不屬於這兩方任何一方的、帶著煞氣和血腥味的能量印記。很淡，卻如同刀子般鋒利，潛藏在山林陰影之中，如同耐心的獵手。
“雇傭兵？還是……其他覬覦趙家或燭龍的勢力？”張默腳步微頓，更加謹慎地將自身氣息收斂到極致。現實世界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
約莫一個小時後，一片被燈火點綴的山麓輪廓出現在遠方。那裡就是“雲頂山莊”的項目所在地。依山而建的臨時板房、施工機械的剪影、以及主體建築已經初具雛形的幾棟彆墅輪廓，在夜色中清晰可見。外圍拉起了高高的圍擋，入口處設有崗亭，隱約能看到保安巡邏的身影。
戒備森嚴。
張默沒有貿然靠近，他在距離項目外圍約一公裡處的一處茂密樹冠中停下，如同蟄伏的夜梟，目光穿透枝葉的縫隙，冷靜地觀察著。
在他的感知中，那片區域的能量場如同一個混雜的漩渦。趙家保鏢們散亂而外放的精神波動如同渾濁的浪花；燭龍那冰冷、係統的監視能量如同潛藏的暗流；而那幾股帶著煞氣的未知能量，則如同水下的礁石，若隱若現。
而在這片混雜的能量場中心，一棟最為燈火通明、顯然是臨時指揮中心或奢華住所的三層板房內，一股他“熟悉”的、帶著驕縱、貪婪以及一絲隱隱不安的精神波動，如同黑夜中的燈塔般顯眼。
趙銘！他果然在這裡！
除了趙銘，那棟板房內還有幾股不弱的氣息，應該是他的貼身護衛。而在板房不遠處，另一棟相對低調的建築裡，一股讓張默眉頭微蹙的能量波動傳來——那能量帶著燭龍特有的冰冷質感，卻又比外圍那些監視者更加凝練、深邃，仿佛帶著某種“分析”與“等待”的意味。
燭龍的核心人員，也在這裡！他們是在保護趙銘？還是在……監視他？或者，兩者皆有？
張默心中念頭飛轉。趙家與燭龍的關係，似乎並非簡單的合作。燭龍需要趙家在明麵上的資源和掩護，而趙家則渴望燭龍那超越常理的力量和技術？各取所需，卻又互相提防。
就在這時，他感知到那棟屬於燭龍的建築內，那股凝練的能量波動微微活躍了一下，一道細微的、帶著探測性質的意念如同觸手般，緩緩向四周掃過。
是在進行例行巡查？還是……察覺到了什麼？
張默立刻將自身與周圍環境同化，連心跳和呼吸都降至最低頻率，如同真正的枯木頑石。那道探測意念從他藏身的樹冠掃過，略微停頓了半秒，似乎察覺到了一絲極其微弱的“不協調”，但最終還是緩緩移開，未能鎖定他的具體位置。
好敏銳的感知！燭龍在這裡駐紮的人，不簡單。
張默心中警惕更甚。強行潛入擊殺趙銘，風險極高，很可能立刻陷入燭龍高手的圍攻，甚至可能暴露自己剛剛回歸的現實。
他需要等待，需要一個更合適的機會，或者……製造一個混亂。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片燈火通明的工地，以及更遠處沉睡的城市輪廓。複仇的火焰在胸中冷靜地燃燒，他不再是那個隻能被動承受陷害的普通人，而是從異境歸來的“風語者”。
獵人，需要有獵人的耐心。
他緩緩調整姿勢，如同融入了樹影，氣息徹底消失。隻剩下那雙在黑暗中閃爍著寒光的眼睛，牢牢鎖定著遠處那棟象征著仇恨與起點的板房。
夜還很長。而有些債，注定要用最冰冷的方式，連本帶利地討回。
第一百五十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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