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在腳下延伸,白霧如紗,將問心路籠得愈發朦朧。李修緣剛掙脫宗門被屠的幻境,指尖還殘留著青冥劍斬破虛妄的靈力餘溫,眉心的道心令卻突然微微發燙——那股此前溫和的金光驟然變得熾烈,像有一隻無形的手,猛地將他拽向更深層的幻境之中。
周遭的白霧不再消散,反而如潮水般湧來,裹著他的身軀向上攀升。耳邊的死寂被取代,先是隱約的仙樂,繼而轉為金戈鐵馬的鏗鏘,最後竟響起了撕心裂肺的哭喊。當白霧終於散開時,李修緣發現自己站在一座懸浮於雲端的仙宮前,宮牆由琉璃砌成,簷角掛著鎏金鈴鐺,可本該莊嚴神聖的宮殿,此刻卻爬滿了暗紅色的血痕,鈴鐺碎成了殘片,在風中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仙尊!天道使者帶著人闖進來了!玄真長老他……他叛變了!”一個穿著銀甲的少年跌跌撞撞地跑來,盔甲上插著數支斷箭,鮮血浸透了甲胄,他跪在李修緣麵前,聲音顫抖,“您快逃吧!他們說您‘功高蓋主,窺伺天道’,要廢您仙骨,奪您修為!”
李修緣渾身一震。他不認識這個少年,卻對這仙宮有種莫名的熟悉——宮門前那尊手持長劍的石雕像,劍身上刻著的“青玄”二字,竟與他今生的名字“修緣”隱隱呼應。更讓他心驚的是,他低頭時發現自己的雙手變了模樣:指節修長,掌心握著一柄通體瑩白的長劍,劍穗是淡青色的流蘇,劍身上流轉的靈光,與他的青冥劍如出一轍,卻又強盛了千百倍。
“我是……青玄仙尊?”這個念頭剛冒出來,無數記憶碎片便如潮水般湧入腦海——他曾於九天之上煉化妖星,護三界百姓免於災禍;曾在九幽之淵斬殺魔尊,讓幽冥之地重歸秩序;曾收徒三千,其中最得意的便是那個名叫“玄真”的弟子,他親自傳玄真《清心訣》,教他辨善惡、守正道,可如今……
“仙尊!您發什麼呆啊!”銀甲少年拉著他的衣袖,聲音裡滿是急切,“天道使者已經到殿內了,玄真長老帶著他去了藏經閣,說要拿您‘私藏禁術’的證據!”
李修緣握緊手中的瑩白長劍——此刻他已明白,這不是普通的幻境,而是他前世的記憶。他順著少年的目光望向仙宮深處,隻見殿門被強行破開,十幾個身著金袍的修士簇擁著一個頭戴玉冠的男人走出來,那男人麵容冷漠,周身縈繞著金色的光暈,正是少年口中的“天道使者”;而他身側,站著一個穿著灰袍的中年修士,麵容儒雅,可眼神裡卻藏著貪婪與狠厲——正是玄真。
“青玄,”天道使者開口,聲音沒有絲毫溫度,“你執掌仙界三萬年,卻不知收斂鋒芒。如今三界安穩,你卻仍手握百萬仙兵,修煉禁術,妄圖突破‘仙尊’境界,窺伺天道權柄。你可知罪?”
“窺伺天道?”李修緣——不,此刻的他更像“青玄仙尊”,聲音帶著穿透人心的力量,“我煉化妖星時,天道何在?我斬殺魔尊時,天道何在?若不是我守著這三界,你等豈能安穩坐享天道恩賜?至於禁術,”他目光掃向玄真,“玄真,我何時教過你顛倒黑白?藏經閣裡的禁術,是你三年前偷偷從九幽之地帶來,藏在我殿中,如今倒成了我的罪證?”
玄真臉色一白,隨即又硬起心腸,對著天道使者躬身道:“使者明鑒,仙尊這是狡辯!弟子曾多次勸仙尊收斂,可仙尊不聽,還說‘天道不公,當取而代之’!弟子也是為了三界安危,才不得不……”
“住口!”青玄仙尊怒喝一聲,瑩白長劍出鞘,劍光如銀河瀉地,直指玄真,“我教你辨善惡,你卻以惡為友;我教你守正道,你卻背信棄義!你貪慕天道使者許諾的‘長老之位’,便不惜構陷恩師,害我仙宮上下!今日我若不除你,何談‘守正道’?”
劍光襲來,玄真卻被天道使者抬手護住。一道金色的屏障擋在玄真身前,劍光撞上屏障,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天道使者冷冷道:“青玄,你已被定罪,還敢動手?看來你果然有反心!”他抬手一揮,十幾道金色的鎖鏈從空中落下,如毒蛇般纏向青玄仙尊的四肢。
“仙尊小心!”銀甲少年拔劍衝上前,想要斬斷鎖鏈,卻被一道金光擊中胸口,口噴鮮血,倒在地上沒了氣息。
“阿澈!”青玄仙尊目眥欲裂,他想衝過去救少年,可鎖鏈已纏上他的手腕,金色的靈力順著鎖鏈湧入他的體內,瘋狂撕扯他的仙骨。他能感覺到,自己修煉了三萬年的仙力正在快速流失,每一寸骨頭都像被烈火灼燒般疼痛。
“青玄,念在你曾護過三界,我給你一個機會,”天道使者看著他痛苦的模樣,語氣依舊冷漠,“隻要你自廢仙骨,交出《青玄劍譜》,我便饒你仙宮剩餘弟子的性命。否則,今日便讓你青玄仙宮,雞犬不留!”
青玄仙尊抬頭,望向仙宮各處——火光衝天,慘叫不絕,他的弟子們正與天道使者的人廝殺,可仙兵雖勇,卻敵不過天道賦予的力量,一個個倒下,鮮血染紅了琉璃宮牆。他想起阿澈臨死前的眼神,想起那些跟著他征戰多年的弟子,想起三界百姓曾對他說的“多謝仙尊守護”,心口像是被巨石砸中,痛得無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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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不公……”他低聲呢喃,金色的鎖鏈還在撕扯他的仙骨,可他的眼神卻漸漸變得堅定,“我護三界,非為天道恩賜,亦非為仙尊之位,隻為心中正道。你以‘窺伺天道’定罪於我,不過是忌憚我手中的力量,怕我礙了你們的權柄!今日我便是自廢仙骨,你們也不會放過我的弟子,何談‘饒命’?”
他猛地運轉體內僅存的仙力,瑩白長劍在手中爆發出璀璨的光芒,劍光衝破金色屏障,直刺天道使者。天道使者沒想到他還能反擊,連忙後退,可劍光還是擦過他的肩膀,帶起一串金色的血珠。
“不知死活!”天道使者怒喝,雙手結印,一道巨大的金色手掌從空中落下,如泰山壓頂般砸向青玄仙尊。
青玄仙尊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他轉身看向身後的仙宮,眼中滿是不舍與決絕。他將瑩白長劍拋向空中,劍身上的靈光驟然暴漲,化作一道青色的光柱,籠罩住仙宮剩餘的弟子:“此劍為‘青玄’,今日我以仙尊之血為引,設下‘護道陣’,保你們性命!日後若遇正道之士,可將此劍相贈,告訴他——天道雖不公,然正道永存,守道之心,不可棄!”
話音落下,金色巨掌已砸在他的身上。“砰”的一聲巨響,青玄仙尊的身軀在金光中寸寸碎裂,化作漫天青色的光點,飄散在仙宮的每一個角落。而那柄瑩白長劍,在完成“護道陣”後,也失去了靈光,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雲端深處。
周遭的場景再次扭曲,仙宮、廝殺、鮮血都如潮水般退去,白霧重新籠罩了李修緣。他站在青石板路上,雙手還保持著握劍的姿勢,眼淚不知何時流了下來,心口的疼痛如此真實,仿佛剛才被金色巨掌砸中的不是前世的青玄仙尊,而是他自己。
“天道不公……正道永存……”青玄仙尊最後的話語在他腦海中回蕩,那些記憶碎片再次浮現——他看到前世的自己,為了守護三界,放棄了飛升的機會;看到自己手把手教玄真修煉,卻換來背叛;看到阿澈倒在血泊中,眼中還帶著對他的信任……這些畫麵像一把把刀,割著他的心臟,也讓他對“道”有了更深的理解。
他一直以為,自己的道是“守”——守住村民,守住宗門,可前世的記憶告訴他,“守”不僅僅是守護身邊的人,更是守護心中的正道,哪怕麵對的是天道不公,哪怕要付出生命的代價,也不能退縮。
“青玄仙尊……”李修緣抬手抹去眼淚,掌心傳來一陣溫熱——他低頭看去,青冥劍的劍身上,竟浮現出淡淡的“青玄”二字,與前世那柄瑩白長劍上的字跡一模一樣。他終於明白,青冥劍不是普通的法寶,而是前世的青玄劍轉世,它跟著他,不僅僅是傳承力量,更是傳承“守道”的信念。
就在這時,白霧中再次出現了幻象——這次不是前世的仙宮,而是黑風嶺的焦土。王老漢倒在地上,胸口插著魔修的劍,村民們的屍體橫七豎八地躺著,血影門的魔修還在狂笑。而他自己,站在不遠處,手中握著青冥劍,卻因為猶豫而遲遲沒有出手。
“你看,你還是和前世一樣沒用。”一個陰冷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前世你救不了仙宮弟子,今生你救不了黑風嶺村民。天道不公,你又能如何?還不如放棄正道,修煉魔功,隻要有了足夠的力量,就能想救誰就救誰,想殺誰就殺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