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緣的腳步聲在玄殿長廊中漸息時，廊外的晨光正斜斜切過雕花窗欞，將殿門前那尊持刀力士石像的影子拉得修長。他剛從“守劍”試煉的通道中走出，鐵劍歸鞘時的輕響還縈繞在耳畔，指尖殘留的劍意餘溫尚未散去，便見長廊儘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趙硯背著半舊的布囊，額角沾著細密的汗珠，快步朝玄殿方向趕來。
“修緣！你果然已經出來了！”趙硯的聲音帶著幾分氣喘，他快步走到李修緣麵前，目光落在對方腰間的鐵劍上，眼中閃過一絲羨慕，“看你氣息平穩，想來‘守劍’試煉已是順利通過？”
李修緣點頭，抬手拂去衣擺上沾染的試煉空間塵埃：“幸不辱命，領悟了‘守劍’之意。你此刻前來，是要入試煉？”
“正是。”趙硯抬手拍了拍背上的布囊，布囊裡傳來細碎的金屬碰撞聲——那是他常用的陣盤碎片、刻刀與朱砂盒，“隻是……我主修陣法，對劍意一道本就生疏，方才在殿外聽其他修士說，試煉中需以劍道感悟破局，心裡實在沒底。”
說話間，兩人已走到玄殿正門前。這座玄殿通體由墨色玉石砌成，殿門上方懸掛著一塊青銅匾額，上書“劍意試煉”四個篆字，字體間縈繞著淡淡的劍氣，與李修緣之前所見的石門氣息同源。殿門兩側各立著一道凹槽，凹槽中泛著柔和的白光，顯然是試煉的入口。
李修緣看向趙硯，見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布囊邊緣——那是他每逢布陣前緊張時的習慣動作。他沉吟片刻，輕聲道：“劍意並非隻有‘攻’與‘守’，你的陣法之道，未必不能與劍意相融。若你在試煉中遇困，我會在殿外以劍意引導，你隻需凝神感知，或許能從中尋到破局之法。”
趙硯聞言，眼中頓時亮起光芒。他與李修緣相識多年，深知對方的劍道造詣，更清楚其對“意”的把控極為精準——有這樣的引導，無疑能讓他在陌生的劍意試煉中多一分底氣。“多謝修緣！”他深吸一口氣，抬手將布囊放在殿外的石台上，隻留下腰間懸掛的一枚巴掌大的青銅陣盤——那是他親手煉製的第一塊陣盤，雖品階不高，卻能在關鍵時刻輔助他凝聚陣意。
做好準備後，趙硯邁步走向左側的凹槽。當他的手掌觸碰到凹槽中的白光時，一陣溫和的吸力從凹槽中傳來，將他的身形緩緩吸入。隨著他的身影消失，凹槽中的白光漸漸黯淡，殿門上原本縈繞的劍氣也隨之變化——原本淩厲的劍氣變得晦澀起來，仿佛被一層無形的屏障包裹，隱約能聽到殿內傳來的細微嗡鳴。
李修緣走到殿門前，抬手輕輕按在冰冷的殿門上。他閉上雙眼，將心神沉入指尖，一縷精純的劍意緩緩注入殿門——這縷劍意並非攻伐之態，而是保持著“守劍”時的沉穩，如同平靜的湖麵，能清晰映照出殿內的動靜。
片刻後，李修緣的眉頭微微蹙起。通過劍意的反饋，他能感知到趙硯此刻正處於一處與他之前相似的灰白空間中，但空間中的劍氣軌跡卻更為複雜——那些靛藍色的劍氣並非雜亂無章地攻擊，而是按照某種規律在空間中穿梭，時而彙聚成束，時而分散成網，隱隱透著陣法般的“序”。
“看來試煉空間會根據修士的修為特點調整難度。”李修緣心中了然。趙硯主修陣法，對“秩序”與“規律”極為敏感，是以空間中的劍氣特意呈現出類似陣紋的軌跡，看似是給了趙硯熟悉的切入點，實則是將“劍意”與“陣意”的衝突擺在了明麵上——若趙硯無法打破“陣法思維”對“劍意”的束縛，便隻能在劍氣的“陣”中疲於應對。
趙硯睜開眼時，首先感受到的不是寒意，而是空間中彌漫的“秩序感”。
腳下的青石板與李修緣描述的一致，平整如鏡，接縫處的銀紋泛著微光。但仔細看去，那些銀紋並非隨意排布，而是按照“九宮八卦”的方位延伸，每一塊青石板的位置都對應著一個陣眼；抬頭望去，天空中的混沌乳白中，隱約有淡藍色的線條縱橫交錯，將天空分割成一個個規整的方格，那些靛藍色的劍氣便在這些方格中穿梭，如同陣法中的“殺陣符文”。
“竟是將劍氣化作了陣紋……”趙硯心中一凜，下意識地抬手摸向腰間的青銅陣盤。指尖觸到陣盤上熟悉的紋路時，他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多年的陣法修煉，讓他對“規律”有著近乎本能的敏感，眼前這些劍氣的軌跡雖看似複雜，卻逃不開陣法的基本邏輯。
就在這時，空間深處傳來低沉的嗡鳴，與李修緣之前聽到的提示音一致：“首試：破劍。限時一炷香。”
“破劍？”趙硯眉頭微蹙。他擅長的是陣法，無論是困陣、殺陣還是防禦陣，核心都是“控”與“困”，而非“破”。尤其是“破劍”——劍是攻伐之器，劍意更是銳利無匹，以陣法破劍，無異於用綿密的絲線去切割鋼鐵，難度可想而知。
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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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示音落下的瞬間，天空中的淡藍色線條突然亮起，那些原本在方格中穿梭的劍氣如同被激活的殺陣，齊齊調轉方向，朝著趙硯的方向襲來。第一道劍氣速度極快，帶著淩厲的破風聲，直刺他的胸口。
趙硯反應極快，幾乎是本能地抬手，將青銅陣盤擋在胸前。他同時催動體內的靈力，注入陣盤中——陣盤上的紋路瞬間亮起，一道淡綠色的光幕從陣盤上擴散開來，形成一道簡易的防禦陣。
“嗤！”
劍氣撞上光幕的瞬間，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淡綠色的光幕劇烈震顫，表麵泛起細密的裂紋，僅僅堅持了一息時間，便轟然破碎。劍氣餘勢未減，擦著趙硯的肩膀飛過，將他身後的青石板劃出一道深達數寸的劍痕。
趙硯踉蹌著後退兩步，心中泛起一絲驚悸。他沒想到，這道看似普通的劍氣，威力竟如此強勁——他剛才布下的防禦陣，雖隻是簡易陣式，卻也能抵擋同階修士的全力一擊，如今卻被一道劍氣輕易擊潰。
“看來不能用常規的防禦陣應對。”趙硯迅速調整心態，將陣盤握在手中，目光緊緊盯著天空中再次彙聚的劍氣。這一次，襲來的劍氣不再是一道，而是三道，分彆從左、右、上三個方向逼近，劍氣的軌跡呈現出“品”字形，隱隱形成了一個小型的困殺陣——無論他向哪個方向躲閃，都會被另外兩道劍氣封鎖退路。
趙硯深吸一口氣，腦海中飛速閃過各種陣法圖譜。他擅長的困陣講究“圍而不殺”，殺陣講究“集中破點”，防禦陣講究“麵麵俱到”，可這些陣法理念，在麵對銳利無匹的劍氣時，似乎都派不上用場——防禦陣擋不住，困陣困不住，殺陣更是無從談起，畢竟他手中沒有足夠的陣材布設殺陣。
“難道真的要放棄陣法思維，去強行領悟劍意？”趙硯心中泛起一絲動搖。他嘗試著模仿李修緣曾說過的“心劍”之法，閉上眼睛，試圖在腦海中凝結出一柄虛擬的劍。可無論他如何努力，腦海中浮現的始終是各種陣紋的軌跡，那些原本熟悉的陣紋在意識中交織，非但沒有形成“劍”的形態，反而讓他的心神更加混亂。
就在這時，第二波劍氣襲來。這一次，劍氣的數量增加到了五道，且在飛行過程中不斷變換軌跡，如同活物般繞開了趙硯預設的躲閃方向。趙硯倉促間再次催動陣盤，布下一道“三環陣”——三道淡綠色的光環圍繞在他周身，試圖將劍氣層層削弱。
但這一次，劍氣的應對方式卻超出了他的預料。最前方的一道劍氣突然加速，狠狠撞在第一道光環上，光環瞬間破碎；緊接著，第二道劍氣改變方向，從光環破碎的缺口鑽入，撞在第二道光環上；第三道劍氣則順著前兩道劍氣的軌跡，如同接力般衝破第三道光環，直刺趙硯的眉心。
“不好！”趙硯瞳孔驟縮，下意識地側身躲閃。劍氣擦著他的發髻飛過，將他耳邊的一縷發絲斬斷，落在青石板上，瞬間被劍氣餘溫燒成灰燼。
連續兩次險象環生，讓趙硯的額頭滲出了冷汗。他低頭看向手中的青銅陣盤，陣盤上的紋路已經變得黯淡——剛才連續布陣，消耗了他大量的靈力，若再這樣下去，不等一炷香的時間結束，他便會因靈力耗儘而失敗。
“到底該怎麼做……”趙硯的目光落在腳下青石板的銀紋上，心中充滿了焦慮。他主修陣法二十餘年，從初學陣紋時的生澀，到能獨立布設高階殺陣的熟練，從未像此刻這般無力——他熟悉的一切，在“破劍”試煉中仿佛都失去了作用，陣法非但不能成為他的助力，反而成了束縛他思維的枷鎖。
殿外的李修緣，指尖的劍意反饋突然變得紊亂起來。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趙硯的靈力波動越來越微弱，心神也開始出現渙散——顯然，趙硯在試煉中遇到了極大的困境，甚至已經開始懷疑自己的道路。
“不能再等了。”李修緣睜開眼，目光落在殿門上。他之前注入的“守劍”劍意，此刻如同平靜的湖麵被投入石子，泛起層層漣漪。他需要將“破劍”的思路傳遞給趙硯，但不能直接灌輸——劍意的領悟需發自內心，外力隻能引導，無法替代。
李修緣深吸一口氣，將體內的劍意再次提起。這一次，他沒有保留“守劍”的沉穩，而是將劍意拆解開來——一縷縷精純的劍意如同細針，順著殿門的紋路緩緩注入。他沒有讓劍意直接攻擊或防禦，而是按照趙硯最熟悉的“九宮八卦”方位，在殿門內側的石壁上，用劍意勾勒出一道道淡金色的陣紋。
第一道陣紋是“乾位陣眼”，劍意勾勒的線條剛勁有力，如同劍刃劈砍而成；第二道是“坤位陣眼”，線條沉穩厚重，如同劍脊承重；第三道是“震位陣眼”，線條急促銳利，如同劍尖穿刺……李修緣將“破劍”的核心思路，融入到這些陣紋之中——乾位的“劈”是破劍的力度，坤位的“承”是破劍的根基，震位的“刺”是破劍的精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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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動作很慢，每一道陣紋的勾勒都極為細致。他知道，趙硯對陣紋的感知遠超常人，隻要趙硯能凝神感知，就能捕捉到這些劍意陣紋的軌跡，進而理解其中蘊含的“破劍”之意。
此刻的試煉空間中，趙硯正處於絕望的邊緣。他的靈力已經消耗了七成，手中的青銅陣盤幾乎失去了光澤，而天空中的劍氣卻越來越密集，攻擊頻率也越來越快。第三波劍氣襲來時，足足有十道之多，這些劍氣在空中交織成一張巨大的劍網，將趙硯的所有退路都封鎖住，如同一張密不透風的天羅地網，緩緩向他籠罩而來。
“難道真的要失敗了嗎？”趙硯的心中泛起一絲苦澀。他想起自己多年來的堅持——為了領悟更高深的陣法，他曾在深山老林中尋找稀有陣材，曾在寒潭中浸泡三日以凝練陣意，曾為了破解一道上古陣紋而不眠不休七日……可如今，這些堅持在劍意試煉麵前，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就在劍網即將籠罩到他頭頂時，趙硯的指尖突然傳來一絲微弱的暖意——那是腰間的青銅陣盤，不知為何，竟泛起了淡淡的金光。緊接著，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淡金色的線條，那線條的軌跡極為熟悉，正是“九宮八卦”中的“乾位陣眼”紋路。
“這是……”趙硯心中一動，下意識地凝神感知。他發現，那道淡金色的線條並非來自試煉空間，而是來自殿外——是李修緣的劍意！
緊接著，第二道、第三道淡金色的線條相繼在他腦海中浮現，分彆對應著“坤位”與“震位”的陣眼。這些線條並非靜止不動，而是在緩緩流轉，每一道線條的轉折、粗細、力度，都蘊含著一種特殊的韻律——那是劍意的韻律，卻又包裹在陣紋的秩序之中。
“修緣是在用陣紋引導我領悟劍意！”趙硯瞬間明白了李修緣的用意。他不再試圖強行凝結“心劍”，而是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腦海中的淡金色陣紋上。他開始回憶自己布設“九宮陣”時的場景：乾位為天，主剛猛；坤位為地，主承載；震位為雷，主迅捷……這些陣法的基本理念，與腦海中劍意陣紋的韻律漸漸重合。
他突然發現，李修緣勾勒的“乾位”陣紋，線條的力度與劍氣的“劈砍”之力極為相似；“坤位”陣紋的厚重，與劍氣的“穿透”之力同源；“震位”陣紋的急促，與劍氣的“迅捷”之態一致。而這些陣紋的組合，並非是為了困敵或防禦，而是為了——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