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台的晨霧還未散儘,道宗山門處已響起連綿不絕的迎客鐘聲。那鐘聲不同於往日的清寂,每一聲都裹著鎏金般的暖意,順著蜿蜒的青雲階漫下去,將整座武當山都浸在慶典的熱鬨裡。負責迎客的弟子們身著簇新的月白道袍,腰間係著朱紅綬帶,袖口繡著繁複的雲紋——那是道宗百年才會啟用一次的“大慶服製”,上次穿還是三十年前,宗主清玄真人接任時。
“無量天尊,恭迎昆侖派諸位道友!”為首的弟子淩雲雙手合十,聲音清亮。他今年剛滿二十,是內門弟子裡最出挑的一個,這次被選為迎客使,心裡既緊張又驕傲。眼前的昆侖派一行人穿著素白長衫,領頭的是昆侖掌門玄機子,須發皆白,手裡握著一柄墨玉拂塵,拂塵尾端綴著一顆鴿卵大的夜明珠,在晨光裡泛著溫潤的光。
玄機子微微頷首,目光卻不著痕跡地掃過青雲階兩側的暗哨。那些暗哨是道宗布下的“天衍陣”節點,尋常人看不出異常,但他修行多年,能隱約察覺到陣眼處流轉的靈氣。“清玄道友倒是費心了,”他笑著開口,語氣裡帶著幾分試探,“不過一場慶典,竟布下如此大陣,莫不是怕有人來攪局?”
淩雲臉上笑意不變,心裡卻警鈴微動。他記得師父臨出發前叮囑過,昆侖派雖與道宗交好,但近年因“昆侖鏡”的歸屬問題,兩派已有嫌隙,這次來賀,未必全是好意。“玄機子道長說笑了,”他躬身引著眾人往上走,“宗主說,來的都是貴客,布下天衍陣,一是為了護諸位道友安全,二是讓大家瞧瞧我道宗的陣法傳承,也算添個樂子。”
玄機子沒再追問,隻是捋著胡須,目光落在青雲階旁的銀杏樹上。那樹有上千年樹齡,枝繁葉茂,此時卻有一片葉子反常地枯黃飄落,落在他的拂塵上。他指尖輕輕一撚,葉子瞬間化為飛灰——那不是自然枯萎,是被極陰的靈氣所蝕。他眼底閃過一絲冷意,麵上卻依舊帶著笑,跟著淩雲往青雲台走去。
青雲台早已布置妥當。台中央搭著一座三層高的法壇,壇上擺著三清像,像前供著五穀、鮮果,還有一盞長明燈,燈芯是用千年雪蓮蕊製成,火焰呈淡金色,風吹不晃。法壇周圍擺著八張紫檀木桌,桌上鋪著明黃色的錦緞,上麵放著茶盞、果盤,還有道宗特製的“青雲糕”——那糕點裡摻了茯苓、山藥,入口清甜,還有安神的功效。
此時已有不少賓客到場。東邊一桌坐著蜀山派的人,他們穿青灰色短打,腰間彆著長劍,說話聲音洪亮,正圍著一盤青雲糕討論劍法;西邊一桌是蓬萊島的弟子,個個白衣勝雪,手裡拿著玉笛,時不時吹兩句曲子,引得旁人側目;北邊一桌最是熱鬨,是丐幫的人,他們雖穿著補丁衣服,卻毫不拘謹,抱著酒壇大口喝酒,還跟鄰桌的龍虎山道士劃拳。
“喲,這不是幽冥魔宗的‘鬼手’柳大人嗎?怎麼也來湊這熱鬨?”丐幫長老周霸天的聲音突然響起,帶著幾分嘲諷。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穿著黑袍的男人正站在台階下,臉上戴著一張銀色麵具,隻露出一雙陰鷙的眼睛。他身邊跟著兩個同樣穿黑袍的隨從,手裡提著一個黑色的木箱,不知道裝著什麼。
柳千絕——也就是周霸天口中的“鬼手”——腳步一頓,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丐幫倒是好大的口氣,道宗請的是八方賓客,難道還分正邪不成?”他這話一出,周圍的氣氛瞬間冷了下來。誰都知道,幽冥魔宗與道宗是死對頭,三年前還在“落霞山”打過一場大戰,道宗損失了三名長老,幽冥魔宗也傷了不少人,如今柳千絕來賀,明眼人都知道沒安好心。
就在這時,一道清亮的聲音傳來:“柳道友說的是,來者皆是客,周長老莫要失了禮數。”眾人回頭,隻見清玄真人緩步走來。他穿著一件繡著金線的紫色道袍,頭發用玉冠束起,手裡握著一柄太極圖紋的玉如意,目光溫和,卻自帶一股威嚴。“柳道友遠道而來,辛苦了,”他對著柳千絕拱手,“裡麵請,早已為你備好了座位。”
柳千絕盯著清玄真人看了片刻,突然笑了——那笑聲透過麵具傳出來,顯得格外詭異:“清玄真人果然氣度不凡,難怪能坐穩道宗宗主之位。”他說著,提著木箱往裡走,經過周霸天身邊時,故意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周霸天想發作,卻被身邊的丐幫弟子拉住,遞了個“彆衝動”的眼神。
淩雲站在一旁,把這一切看在眼裡。他注意到,柳千絕的隨從在經過法壇時,悄悄將一枚黑色的釘子釘進了壇角的木頭裡。那釘子很小,藏在木紋裡,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他剛想上前查看,卻被師父清風道長拉了一把。清風道長對著他搖了搖頭,又指了指東邊的一桌人——那裡坐著幾個穿著黑褐色衣服的人,袖口繡著火焰圖案,是赤焰門的人。
赤焰門與道宗的恩怨比幽冥魔宗還深。十年前,赤焰門掌門的兒子因偷學道宗的“青雲劍法”被廢去修為,赤焰門從此與道宗勢不兩立,多次在暗中給道宗使絆子。這次來的是赤焰門的二長老赤烈,他正端著茶盞,看似在喝茶,目光卻一直盯著法壇上的長明燈,手指在桌下悄悄捏著訣——那是赤焰門的“引火訣”,隻要他想,隨時能讓長明燈的火焰變成烈焰,燒了整個法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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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雲心裡一緊,剛想提醒師父,卻見清玄真人走到法壇前,拿起桌上的酒壺,往三清像前的酒杯裡倒了三杯酒。“諸位道友,”他的聲音透過靈氣傳遍整個青雲台,“今日是我道宗立派三百五十年大慶,承蒙諸位賞臉,清玄在此謝過。”他說著,將三杯酒灑在地上,“第一杯,敬天地;第二杯,敬三清;第三杯,敬在座的每一位道友,願我等共護天下蒼生,早日實現‘道法自然’的願景。”
眾人紛紛起身舉杯,一時間,青雲台上滿是附和聲。淩雲趁著這個機會,悄悄走到法壇角,蹲下身假裝係鞋帶,指尖碰了碰那枚黑色釘子——釘子上裹著極陰的靈氣,一碰到就像有寒氣往骨頭裡鑽。他剛想把釘子拔出來,卻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細微的聲音:“彆動,那是‘噬魂釘’,拔了會觸發裡麵的幽冥氣,傷了周圍的人。”
淩雲回頭,隻見一個穿著青色衣裙的女子站在身後。她約莫十八九歲,梳著雙丫髻,手裡提著一個竹籃,籃子裡裝著新鮮的桃子——看裝扮像是山下農戶家的姑娘,可她的眼神卻格外清亮,身上還帶著淡淡的靈氣,不像是普通人。“你是誰?”淩雲壓低聲音問,手悄悄按在腰間的佩劍上。
女子笑了笑,露出一對梨渦:“我是來給道宗送桃子的,我爹是山下桃林的農戶,每年都來。”她說著,指了指籃子裡的桃子,“這桃子是用山泉水澆的,可甜了,等下分給大家吃。”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那噬魂釘是幽冥魔宗的東西,裡麵藏著‘幽冥蟻’,隻要有人觸發,蟻群就會出來咬噬活人的靈氣,你要是拔了,咱們這一片的人都得遭殃。”
淩雲心裡一驚。他聽說過幽冥蟻,那是幽冥魔宗用陰土培育的毒蟲,專門吸食修士的靈氣,一旦被纏上,除非用純陽之火焚燒,否則根本擺脫不了。“那怎麼辦?”他急著問,目光看向柳千絕的方向——柳千絕正坐在北邊的角落裡,端著茶盞,看似在喝茶,手指卻在桌下輕輕敲擊,像是在打暗號。
女子從籃子裡拿出一個桃子,遞給淩雲:“你把這個桃子放在噬魂釘旁邊,桃子裡有我爹泡的‘純陽水’,能暫時壓製幽冥蟻的活性。等下慶典進行到‘獻寶’環節,我再想辦法把釘子取出來。”淩雲接過桃子,隻覺得桃子入手溫熱,果然帶著純陽之氣。他趁著眾人不注意,悄悄將桃子放在壇角,剛好擋住那枚噬魂釘。
女子滿意地點點頭,提著籃子往東邊走去。淩雲看著她的背影,心裡卻滿是疑惑:一個農戶家的姑娘,怎麼會知道噬魂釘和幽冥蟻?還隨身攜帶純陽水?他正想跟上去,卻聽到清玄真人的聲音:“接下來,是‘獻寶’環節,諸位道友若是有好東西,不妨拿出來,讓大家開開眼。”
第一個站起來的是龍虎山的道長張玄清。他手裡拿著一個羅盤,羅盤中央鑲嵌著一顆紅色的寶石:“此乃‘鎮妖羅盤’,能偵測百裡內的妖氣,上次在‘黑風嶺’除妖,全靠它找到了妖怪的巢穴。今日特來獻給道宗,願道宗早日除儘天下妖魔。”
清玄真人接過羅盤,拱手道謝:“多謝張道長,此寶對我道宗大有裨益。”他剛想把羅盤交給身邊的弟子,卻見赤烈突然站起來,手裡拿著一個紅色的葫蘆:“我赤焰門也有一物,想獻給清玄真人。”他說著,打開葫蘆蓋,一股熱浪瞬間彌漫開來,葫蘆裡跳出一團火焰,在空中化作一隻火鳥,“此乃‘赤焰鳥’,是用我赤焰門百年火種培育而成,能焚燒一切邪祟,今日就送給道宗,祝道宗慶典順利。”
淩雲注意到,赤烈在說話時,手指悄悄捏了個訣,那火鳥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黑氣——那不是普通的赤焰鳥,是被下了“控火符”的,隻要赤烈動念,火鳥就會失控,燒向法壇上的三清像。他剛想提醒清玄真人,卻見剛才那個送桃子的女子突然走到赤烈身邊,假裝被火鳥嚇到,手裡的籃子“不小心”掉在地上,桃子滾了一地,其中一個剛好滾到赤烈腳邊。
赤烈下意識地抬腳想躲開,卻沒想到那桃子裡的純陽水滲了出來,沾到了他的鞋。他身上的控火符瞬間被純陽水破壞,火鳥在空中晃了晃,化作一團火焰,落在地上熄滅了。“你怎麼走路的?”赤烈又氣又急,指著女子罵道,“毛手毛腳的,要是傷了我,你賠得起嗎?”
女子連忙道歉,眼眶紅紅的,像是受了委屈:“對不起,道長,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第一次見到會噴火的鳥,太害怕了。”周圍的人見狀,紛紛勸赤烈:“算了算了,一個小姑娘,也不是故意的。”赤烈沒辦法,隻能悻悻地坐下,心裡卻暗自發狠——等下一定要找機會報複。
清玄真人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他走到女子身邊,幫她撿起籃子:“姑娘彆怕,赤烈道長隻是一時著急。”他說著,悄悄給女子遞了個眼神,“多謝你剛才出手相助。”女子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清玄真人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她對著清玄真人眨了眨眼,提著籃子往後退去,走到柳千絕身邊時,故意撞了一下他的隨從,籃子裡的桃子又掉了一個,滾到隨從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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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隨從剛想彎腰去撿,卻被柳千絕攔住:“彆碰。”他盯著桃子,眼神陰鷙——他能感覺到桃子裡的純陽之氣,知道這是衝著他的噬魂釘來的。“姑娘走路可得小心點,”他聲音沙啞,“要是再撞著人,可就不是道歉能解決的了。”
女子連忙點頭,撿起桃子,匆匆往後山走去。淩雲看著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柳千絕,心裡突然明白了——這個女子,恐怕是道宗安排的暗線,專門來對付幽冥魔宗和赤焰門的眼線。他剛想跟上去,卻被清風道長叫住:“彆走神,接下來該你出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