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欽差行轅內,燭火徹夜通明。
林如海伏案疾書,臉上帶著疲憊,更帶著一種壓抑不住的激奮。
窗外天色微熹,但他筆下的奏章才剛剛收尾。
墨跡未乾,他拿起奏章,又逐字逐句地仔細審閱,尤其是關於王爺趙鈺的部分,看得格外仔細:
“……雍王殿下雖年幼心性,然天潢貴胄,洪福齊天。
自南下以來,殿下或於無意間點醒臣之困惑,或於嬉戲間偶露神異之力,驚退宵小,實乃陛下天威所鐘,社稷之福也……
此次黑魚蕩剿逆,臣等本已部署周全,然逆匪困獸猶鬥,竟冒死衝擊王駕座船,情勢一度危急。幸賴殿下…嗯…”
他在這裡停頓了一下,斟酌用詞,“…幸賴殿下懵懂之間,隨手揮灑,竟有…”
“有拔山扛鼎之威,誤打誤撞,頃刻間覆滅一艇悍匪,賊眾為之奪魄,我方士氣大振,終能一舉功成……”
寫到這裡,林如海自己都覺得有些荒謬離奇,但他隻能這麼寫。
他總不能如實寫上“王爺掀起一塊門板大的艙蓋把賊船砸碎了”,
那太過驚世駭俗,且於王爺“癡傻”的形象嚴重不符,恐引來更多非議和猜忌。
隻能將其模糊處理,歸結為“洪福齊天”、“懵懂間的神異之力”。
陛下聖明,當能體會臣之苦心。王爺之力,可做奇兵,不可昭告天下。
他在心中默默道。
確認無誤後,他取出正式的黃綾奏本,將這份精心措辭的奏章謄抄其上。
隨後,他又將主要案犯如汪必振等人的畫押口供一同放入一個厚厚的奏匣內。
“來人!”林如海沉聲道。
早已候在門外的親信侍衛立刻推門而入。
“將此奏匣,以八百裡加急最快速度,直送京師,麵呈陛下!”
“沿途任何官員不得查驗截留!”林如海神色無比鄭重,“另派兩路副使,各帶副本,走不同路線,以為策應!”
“是!”侍衛雙手接過那沉甸甸的奏匣,感覺接過的仿佛是一座山。
他行了一禮,轉身大步流星離去。很快,院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迅速遠去。
做完這一切,林如海才長長籲出一口氣。
這時,門外傳來福安小心翼翼的聲音:“林大人,王爺醒了,正鬨著要找您呢……”
林如海揉了揉眉心,強打精神起身。案子雖了,這位“首功之王”還得安撫好。
他走到趙鈺居住的院落,剛進門,就看見趙鈺正對著一個鎏金鳥籠生悶氣,籠子裡是沙天虎不知從哪弄來的一隻會學舌的綠毛鸚鵡。
“笨鳥!蠢鳥!教你說‘壞蛋’都不會!隻會‘王爺吉祥’!一點不好玩!”
趙鈺氣呼呼地用手指戳著鳥籠。
那鸚鵡被戳得驚惶亂跳,隻會反複叫著:“王爺吉祥!王爺吉祥!”
媽的,智障鳥配傻子王爺,絕了。
一個冰冷又戲謔的聲音在趙鈺腦海響起,正是那個偶爾冒頭的思想。
老子當年996肝代碼的時候,做夢都想要這麼隻蠢鳥來解悶,現在倒好,穿成個傻子,天天對著隻真·蠢鳥。
趙鈺猛地晃了晃腦袋,把這奇怪的感覺甩開,繼續戳鸚鵡:“不好玩!”
林如海見狀,連忙上前笑著打圓場:
“王爺,這鳥兒笨,咱們不跟它一般見識。臣給陛下上了奏章,把王爺如何福星高照、幫忙打壞蛋的事情都告訴陛下了!”
“陛下看了,肯定龍心大悅,要大大獎賞王爺呢!”
趙鈺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眼睛一亮:
“真的?告訴父皇了?那父皇是不是很快就能讓那個剝橘子的姐姐來陪我玩了?”他心心念念的還是迎春。
林如海笑容一僵,差點被口水嗆到,趕緊含糊道:
“呃…這個…陛下自有聖裁,自有聖裁…王爺,您看,沙幫主還送來了不少金陵送來的新玩具,您要不要看看?”
好不容易用新玩具哄住了趙鈺,林如海退出院子,隻覺得比審一夜犯人還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