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趙鈺即將隨軍出征北疆的消息,如同一塊投入平靜潭水的巨石,在賈府這個看似與世隔絕,實則與外界千絲萬縷的深宅大院裡,激起了層層漣漪。
這漣漪中,混雜著驚懼、算計,還有更多一絲不易察覺的直覺。
榮慶堂內,檀香嫋嫋,卻驅不散空氣中彌漫的凝重。賈母斜倚在榻上,手裡撚著一串佛珠,眉頭緊鎖,全無往日含飴弄孫的閒適。
邢夫人、王夫人、王熙鳳等一乾女眷陪坐一旁,個個屏息凝神,不敢高聲。
“這可真是……禍從天降啊。”賈母長長歎了口氣,打破了沉默,
“北疆那邊,打打殺殺,刀劍無眼的,怎麼就……怎麼就讓雍王爺去了呢?他那樣一個金尊玉貴的人兒,又是個……唉!”
她話到嘴邊,把“癡傻”二字咽了回去,但意思誰都明白。
王夫人撚著手帕,附和道:
“老太太說的是。這實在是凶險萬分。聽說匈奴人凶悍得緊,茹毛飲血……王爺這一去,萬一有個什麼閃失,可怎麼是好?”
她這話,表麵是關心,眼底卻藏著一絲難以言說的複雜。
雍王若真出事,對賈家是福是禍?她拿不準。畢竟,這位王爺對迎春似乎有點“不同”,但也正是這點“不同”,讓賈家處境尷尬。
王熙鳳心裡明鏡似的,她看得更透,想得也更遠。
她揮了揮手中的扇子,看似寬慰,實則分析道:
“老祖宗、太太也不必過於憂心。我聽說,陛下派了鎮北侯周勃老將軍為主將,那可是軍中的定海神針!王爺隻是去‘監軍’,‘自領一軍’也不過是三百儀衛,擺個樣子,必定是被重重保護起來的。想來陛下聖明,自有深意,或許隻是讓王爺去曆練一番,鍍層金回來呢?”
她這話,半是真半是假,既安撫了賈母,也點出了關鍵。
皇帝此舉,未必是真讓兒子去送死,可能另有考量。但“曆練”和“鍍金”的背後,風險依然巨大。
賈母聽了,臉色稍霽,但憂色未退:“話雖如此,終究是險地。咱們家元春在宮裡,如今這局勢……唉,但願菩薩保佑,王爺能平安歸來才好。”
她擔心的不僅是趙鈺的安危,更擔心宮中的元春。若雍王出事,會不會影響後宮格局?賈家如今看似鮮花著錦,實則根基已虛,全靠宮裡的娘娘和祖上的餘蔭撐著,經不起大風浪了。
從賈母處出來,王夫人借口身子乏了,將王熙鳳叫到了自己房裡。
摒退左右,王夫人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鳳丫頭,你看這事,究竟有幾分凶險?”
王熙鳳何等精明,知道姑媽這是要聽真話了。她壓低聲音:“太太,凶險肯定是有幾分的。刀槍無眼,何況是戰場?不過,依我看,太子爺那邊,怕是沒少出力促成此事。”
王夫人眼神一凜:“你的意思是……”
“太太想啊,”王熙鳳冷笑道,“
雍王爺傻歸傻,但那身力氣和‘福氣’是實打實的。留在京城,總是個變數。如今把他弄到北疆那等凶險之地,豈不是一了百了?成了,是太子一黨‘舉薦’有功;敗了或出了意外,那也是王爺自己‘福薄’,怪不到彆人頭上。這招借刀殺人,狠辣得很!”
王夫人倒吸一口涼氣,隨即又陷入沉思:“若真如此……那咱們……”她在權衡利弊。
賈家與雍王的關係微妙,若雍王真能活著回來且立下功勞,賈家或許能借點光,尤其是迎春那邊;但若站隊雍王,勢必得罪太子,風險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