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養心殿。
門窗緊閉,熏香嫋嫋,卻驅不散那股幾乎凝成實質的沉重氣氛。
皇帝獨自一人,負手立於巨大的大魏疆域圖前,目光卻並未落在圖上,而是有些空茫地凝視著虛空。
他手中,依舊緊緊攥著那份來自北疆的、滾燙的捷報副本。
良久,他喉嚨裡發出一聲意味難明的低笑,笑聲在空曠的殿內顯得有些滲人。
“嗬嗬……好,好一個雍王!好一個朕的……好皇兒!”
他的聲音起初低沉,繼而漸漸拔高,帶著一種壓抑不住的、近乎癲狂的喜悅:
“陣斬左賢王!踏破王庭!折斷單於大纛!狼居胥山刻石!俘獲貴族無數!哈哈哈哈!此乃天佑我大周!雪百年之恥,揚國威於域外!列祖列宗在上,朕……朕心甚慰!甚慰啊!”
他猛地轉過身,臉上因激動而泛起潮紅,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作為一個有誌於開拓疆土的君主,還有什麼比這樣一場足以載入青史的輝煌勝利更令人振奮的呢?趙鈺此舉,簡直是將他最狂野的夢想化為了現實!
這份狂喜,是真實的,是發自一個帝王、一個父親肺腑的!
鈺兒!朕的鈺兒!你竟有如此本事!朕以前……以前真是看走眼了!此功,足以光耀門楣,彪炳史冊!
然而,那狂喜的潮水退去得極快,如同撞上了冰冷的礁石,瞬間被更複雜的情緒所取代。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那份捷報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上麵“雍王趙鈺”四個字,眼神逐漸變得幽深,銳利,甚至……帶著一絲寒意。
功高震主!
這四個字,如同毒蛇,驟然纏上了他的心臟,令他呼吸都為之一窒!
這份功勞,太大了!
大到了已經超出了作為一個皇子、一個臣子所能承載的極限!
封狼居胥!冠軍侯!
這是何等榮耀?霍去病當年是何等風光?可霍去病身後是雄才大略的漢武帝!而且霍去病早夭!
可趙鈺呢?
他年輕,年僅十六!
他……“癡傻”!一個心智不全,卻擁有鬼神莫測之力的皇子!
他立下了不世之功,在軍中和民間的聲望,已然如日中天!
他背後,是否還有林如海等文臣的暗中支持?
若是尋常皇子,立此大功,皇帝或可厚賞,亦可壓製。可一個“傻”皇子,行事無法以常理度之,他這身怪力若是用在……
皇帝不敢再想下去。
他仿佛已經看到,一個不受控製與鼎盛人望的“傻”王爺,回到京城,將會引起何等巨大的波瀾!將會對現有的朝局,對太子的地位,產生何等恐怖的衝擊!
他是朕的兒子,可他……也是個巨大的變數,一個可能顛覆一切的……怪物!
朕,該如何待他?賞?賞什麼才能配得上這‘封狼居胥’?罰?以何名義?天下人會如何看朕?滿朝文武會如何想?
狂喜與最深沉的憂慮,如同冰火交織,在皇帝心中劇烈翻騰,讓他備受煎熬。
……
次日,金鑾殿。
關於如何封賞雍王趙鈺的爭論,從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如同投入滾油的冷水,瞬間炸開了鍋!
“陛下!”一名白發蒼蒼、德高望重的老禦史率先出列,激動得胡子都在顫抖,
“雍王殿下立此不世奇功,揚我國威,振我民心!老臣以為,當效仿古製,封王裂土,以酬其功!可晉封為‘秦王’,賜九錫,以示恩寵!”
秦王,乃諸王之首,地位尊崇;九錫,乃人臣所能享受的最高禮遇,近乎篡逆前兆。
此言一出,滿殿皆驚!不少官員倒吸一口涼氣。
太子站在班列之首,臉色瞬間鐵青,拳頭在袖中死死握住。
“荒謬!”立刻有太子一黨的官員跳出來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