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遠征軍“以倭製倭”的策略，效果之好，甚至超出了大將軍周勃最樂觀的預期。
他原本以為，這些招募來的倭人協從軍最多是出於生存壓力而被動服從，需要嚴加看管和鞭策。然而，現實卻走向了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方向。
短短時間內，奴仆軍的規模如同滾雪球般擴大，不僅限於最初的俘虜和貧民，甚至一些原本持觀望態度的小地主、低階武士，
在看到“先行者”不僅活了下來，家人得到了口糧，偶爾還能分到一點搶掠的殘羹剩飯後，也動搖了，主動找到大周軍營，要求“歸化”，加入這支“王師輔軍”。
更讓周勃和李贄、王雷等將領感到荒謬又滿意的是，這些奴仆軍非但沒有絲毫身為“倭奸”的羞恥感，反而一個個以此為榮，甚至……
為了能上一線去攻打自己曾經的同胞而爭吵不休！
這一日，在九州新建的“征東大將軍行轅”外，一場特殊的“爭功”正在上演。
幾十個奴仆軍的小頭目，圍著負責分派任務的一名大周通事和一名校尉，吵得麵紅耳赤，唾沫橫飛。
他們說的雖然是倭語，但那諂媚甚至帶著點爭寵意味的語氣，隔著老遠都能感受到。
“山田君！這次清剿北部山區殘餘叛匪的任務，一定要交給我們第三隊！”
一個剃了月代頭，卻彆扭地學著大周人束發，穿著不知從哪弄來的半舊周軍號褂的倭人小頭目，緊緊抓著通事的胳膊，滿臉懇求，
“我對那片地形最熟！我知道那些叛匪喜歡藏在哪個山洞裡！我保證三天內就把他們的頭目首級給您送來！”
“放屁！吉田你這個混蛋！”旁邊另一個身材粗壯，臉上有一道刀疤的倭人頭目猛地推開他，對著校尉和通事點頭哈腰，
“校尉大人！通事大人！彆聽他的！他第三隊都是些軟腳蝦！我們第五隊才是真正的精銳！上次攻打那個負隅頑抗的村子，就是我們隊衝在最前麵！砍下的腦袋最多！這任務非我們第五隊莫屬！”
吉田這馬屁精！這次功勞絕不能讓他搶了！說不定立了功，天朝大人一高興，真賞我個官當當！
“胡說！我們隊更熟悉水路！”
“我們隊有獵戶出身的人，追蹤最在行！”
……
幾十人吵作一團，互相揭短，貶低對方，拚命抬高自己，那架勢，仿佛他們爭搶的不是去屠殺自己同胞的任務，而是去領取什麼無上光榮的獎賞。
被圍在中間的大周通事被吵得頭暈眼花，而那名校尉則抱著胳膊，臉上帶著一種混雜著鄙夷的古怪神情。
他清了清嗓子，用生硬的倭語夾雜著官話喝道：“都閉嘴！吵什麼吵！任務派給誰，大將軍自有決斷！再吵，全都滾回去挖礦！”
這一嗓子果然管用，奴仆軍頭目們瞬間安靜下來，但一個個還是眼巴巴地望著校尉，像極了等待投喂的野狗。
校尉不耐煩地揮揮手：“任務派給第五隊和第七隊！立刻去準備！明日拂曉出發！要是完不成任務，提頭來見！”
“哈依！謝校尉大人！保證完成任務！”被點到的第五隊和第七隊頭目狂喜，立刻跪地磕頭，臉上笑開了花。
而沒被選上的，則如喪考妣，唉聲歎氣，看向那兩人的目光充滿了嫉妒。
八嘎！又被他們搶了先！下次！下次我一定要搶到！
類似的情景，在各大營地不斷上演。
這些奴仆軍為了獲得大周主子的青睞和那微不足道的賞賜，展現出了驚人的“積極性”和“創造力”。
他們不僅打仗衝在前麵，搜刮地皮更是比周軍還狠。
往往周軍還沒到，這些奴仆軍就已經把當地大戶的藏銀地點、誰家曾經抵抗過、甚至誰家在背後說過周軍的壞話，都查得一清二楚，然後爭先恐後地去告密、帶路、抓人。
一些奴仆軍為了表忠心，甚至會主動提出一些毒計。
比如，那個叫吉田的小頭目，就曾向周勃獻策：“大將軍，那些逃往北方的叛匪，很多家屬還留在我們控製區。可以把他們的家人都抓起來，逼他們投降！如果不投降，就每天殺幾個，把人頭送到陣前去！”
其手段之酷烈，連一些久經沙場的周軍老卒聽了都暗自皺眉。
這些倭人……對自己人倒是真狠。不過，好用就行。
於是，在大周遠征軍控製的區域，出現了一幅極其詭異的景象：
維持秩序、鎮壓反抗最賣力的，往往是那些剛剛歸順的倭人奴仆軍；勘探銀礦最積極的，也是他們；甚至互相之間攀比誰更“周化”，誰學的官話更多，誰能得到周軍軍官一句隨口誇獎……
都成了他們炫耀的資本。
“看到我這把刀沒？是王雷將軍親手賞我的！是從一個頑抗的倭人大名那裡繳獲的！”
“呸！你那算什麼？李贄將軍上次還拍著我的肩膀，誇我‘狗娘養的打得好’呢！”
“我昨天已經學會用筷子吃飯了！”
“我還會寫‘忠’字了！”
他們似乎已經完全摒棄了自己倭人的身份，迫不及待地想融入“天朝上國”的體係，哪怕隻是作為最底層的鷹犬和工具。
曾經的同胞，在他們口中變成了“叛匪”、“蠻夷”、“不識天威的蠢貨”；而大周，則成了他們心目中唯一的“正統”和“文明”。
這種集體性的、爭先恐後的“皈依者狂熱”，讓大周軍隊以極小的代價和驚人的效率，牢牢控製著已占領的三分之一倭國領土，並為進一步的擴張和掠奪，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一船船滿載著白銀、黃金、銅料以及各種珍稀物資的船隻，絡繹不絕地駛向大周。朝堂之上，捷報頻傳，庫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充盈起來。
坐在龍首宮內的太上皇趙瑧，聽著戴權稟報倭國奴仆軍如何“踴躍為王師前驅”的荒唐事，沉默了許久，最終隻複雜地吐出兩個字：“……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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