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午後,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攬月閣內灑下斑駁的光影。賈迎春正坐在窗下的繡架前,心不在焉地描著花樣。
自禦花園那次偶遇後,她心中總縈繞著一絲難以言喻的不安,連帶著飛針走線也失了往日的靈巧。
殿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和宮人的低語。
不一會兒,她的貼身宮女走了進來,臉上帶著幾分訝異,稟報道:
“姑娘,靜思苑的卑才人來了,說……說是親手做了些倭地的特色點心,特來獻給姑娘品嘗,感謝姑娘平日裡的……照拂。”
迎春握著繡針的手微微一顫,針尖險些刺破指尖。她來了?她來做什麼?所謂的“照拂”從何談起?迎春心中警鈴大作,下意識地就想拒絕。
然而,沒等她想好托詞,殿門已被輕輕推開。
卑彌呼獨自一人,端著一個精致的紅漆食盒,臉上帶著一種近乎謙卑的、小心翼翼的笑容,走了進來。
“妾身冒昧打擾,還望女官勿怪。”
卑彌呼的聲音依舊帶著口音,卻比之前流暢了許多,她將食盒放在一旁的桌上,動作輕柔地打開蓋子,露出裡麵幾樣造型彆致的點心,
“這是妾身故鄉的一些粗淺手藝,聊表心意,還請女官賞臉品嘗。”
她的姿態放得極低,眼神懇切,仿佛真心實意想要結交。
若非迎春心思細膩,幾乎要被她這副模樣騙過去。
但迎春分明看到,在她低眉順眼的瞬間,眼底深處那一閃而過的光芒。
“卑才人太客氣了……”迎春站起身,有些局促不安,“我……我向來胃口淺,怕是要辜負才人的心意了。”
“女官何必推辭?”卑彌呼上前一步,拿起一塊點綴著櫻花瓣、做得極其精致的糯米糕點,遞到迎春麵前,笑容溫婉,語氣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堅持,
“這點心用料簡單,最是溫和不過。女官嘗一口便知。莫非……女官是嫌棄妾身手藝粗陋,或是……信不過妾身?”
最後那句話,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委屈和自嘲,仿佛迎春若不接受,便是看不起她這個亡國之人?
迎春被她逼得進退兩難。她性子軟,不擅拒絕,尤其對方還將姿態擺得如此之低。看著眼前那香氣誘人的點心,又看看卑彌呼那“誠懇”的眼神,她猶豫了。
或許……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對方隻是想緩和關係?
就在她心神動搖,幾乎要伸手去接的那一刻,腦海中猛地閃過趙鈺的叮囑——“無需理會她”。以及,那日在禦花園,對方眼中那深藏的恨意。
一股莫名的寒意從心底升起。她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勉強笑道:“才人誤會了,我絕無此意。隻是……隻是方才用了些茶點,實在腹中飽脹,不如……不如先放著,待晚些時候再品嘗?”
卑彌呼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眼底的陰鷙幾乎要壓製不住。
她沒想到這個看似怯懦無能的賈迎春,警惕心竟如此之重!
“既如此……那妾身便不勉強了。”卑彌呼緩緩收回手,將糕點放回食盒,臉上依舊掛著笑,那笑容卻未達眼底,
“這點心需得趁鮮食用,放置久了,味道便差了。可惜了……”她語氣中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遺憾,目光卻如同實質,掃過迎春略顯蒼白的臉。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福安那特有的、略帶尖細的通報聲:“殿下駕到——!”
趙鈺處理完政務,信步而來,本想看看迎春,卻沒料到會在攬月閣見到卑彌呼。他的眉頭幾不可查地蹙起,目光先落在迎春身上,見她臉色不佳,眼神躲閃,心中便是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