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剛過,天色未明,皇宮如同蟄伏的巨獸,沉浸在黎明前最深的寂靜裡。
東宮的值守侍衛卻見一頂青呢小轎,如同鬼魅般疾馳而至,停在了宮門前。
禮部給事中孫文斌,抱著一個裝著血書與密信的錦盒,臉色慘白,腳步虛浮地從轎中跌出,幾乎是爬著撲到宮門前,嘶聲高喊:
“臣,禮部給事中孫文斌,有十萬火急、關乎國本之事,求見太子殿下!叩闕!臣要叩闕!”
“叩闕”二字,在寂靜的淩晨如同驚雷,瞬間打破了東宮的寧靜。
值守的侍衛統領認得孫文斌,見他如此失態,心知必有驚天大事,不敢怠慢,立刻層層通傳。
很快,福安披著外衣,匆匆趕了出來,看到孫文斌那副模樣和手中緊抱的錦盒,也是心頭一跳:“孫大人,何事如此驚慌?殿下剛剛歇下……”
“福公公!下官有天大的冤情,不,是天大的弊案要稟報殿下!一刻也耽誤不得啊!”
孫文斌聲音嘶啞,將錦盒高高舉起,“此中證據,關乎本次恩科公正,關乎朝廷顏麵,關乎殿下新政成敗!求公公務必即刻通傳!”
福安見他說得嚴重,又涉及殿下最看重的科舉和新政,不敢再攔,一跺腳:“孫大人稍候,雜家這就去稟報!”
趙鈺確實剛剛躺下,連日操勞,讓他睡得很淺。福安在寢殿外剛一出聲,他便醒了。
“何事?”趙鈺的聲音帶著一絲被驚擾的不悅。
福安隔著殿門,快速將孫文斌叩闕之事說了一遍,重點強調了“科舉弊案”、“血書”、“關乎新政成敗”。
寢殿內沉默了片刻,隨即傳來趙鈺冰冷徹骨的聲音:“讓他到明德殿等候。傳林如海、刑部尚書、大理寺卿即刻入宮!不得延誤!”
“奴才遵旨!”
明德殿內,燭火通明。趙鈺已穿戴整齊,坐在禦座之上,臉上沒有絲毫睡意,隻有一片山雨欲來的陰沉。
孫文斌跪在下方,顫抖著雙手,將錦盒中的血書和密信一一呈上,並語無倫次卻又條理清晰地陳述了李璟如何被害、自己如何得到匿名舉報、以及其中牽扯到的驚人內幕。
當聽到兵部侍郎之子周韜的名字,以及那份長長的、牽扯到多位部院高官和勳貴子弟的名單時,趙鈺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了一下,眼中的寒意幾乎能凍結空氣。
他拿起李璟那封被鮮血浸染大半的控訴書,看著充滿不甘與憤怒的字跡,尤其是最後那句“鏟除奸佞,還天下士子一個公道”,他的手指猛地收緊,將那紙張捏得皺成一團!
“好!很好!”趙鈺的聲音不高,卻如同悶雷在殿中滾過,帶著壓抑到極致的怒火,
“朕力排眾議,開恩科,行新政,欲為寒門開晉身之階,為朝廷選棟梁之材!結果呢?竟成了爾等蠹蟲徇私舞弊、結黨營私的盛宴?!竟敢將朕的旨意,視同兒戲?!”
他猛地將血書拍在禦案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嚇得孫文斌渾身一哆嗦,伏在地上不敢抬頭。
朕還是太溫和了!以為殺了幾個太子黨,抄了幾家,就能震懾住這些貪婪成性的碩鼠!看來,不殺得他們人頭滾滾,血流成河,他們就不知道什麼叫王法!什麼叫天威!
就在這時,林如海、刑部尚書郭攸、大理寺卿張正倫三人,腳步匆匆地趕到了明德殿。
他們看到殿內凝重的氣氛和跪在地上的孫文斌,心中都是一沉,知道出大事了。
趙鈺沒有廢話,直接將那摞證據扔到他們麵前:“都看看!看看我大周的科場,已經爛到了什麼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