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艘幽靈般的黑色衝鋒艇如同暗夜中巡弋的鯊魚，悄無聲息地滑過月色朦朧的河麵，艇首探照燈的光柱如同冰冷的觸手，緩慢而仔細地掃過沿岸的每一寸草叢、每一塊岩石。發動機低沉的嗡鳴被湍急的水聲掩蓋，但那種訓練有素、蓄勢待發的肅殺之氣，卻隔著數百米距離清晰地傳遞過來，扼住了沈清瀾的呼吸。
山貓的手如同鐵鉗，死死按住沈清瀾的肩膀，將她完全壓進河岸亂石的陰影深處。兩人緊貼著冰冷潮濕的岩石，連最細微的呼吸都幾乎停止。沈清瀾能感覺到山貓全身肌肉緊繃如弓，那雙銳利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計算和決斷的光芒。
下遊五百米的渡口顯然去不了了。這兩艘巡邏艇的出現，絕非偶然。要麼是渡口已經暴露，要麼就是對方預判了他們的逃亡路線，正在張網以待。前有堵截，後有可能隨時出現的追兵，他們被困在了這段不足百米的狹窄河岸上！
“不能等。”山貓的聲音壓得極低，幾乎隻剩氣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緊迫感，“他們很快就會搜到這裡。必須立刻過河。”
過河？沈清瀾的心猛地一沉。眼前這條河寬闊湍急，暗流洶湧，在夜色下如同翻滾的墨色巨龍，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徒手泅渡，無異於自殺！更何況對岸情況不明，很可能也有埋伏。
“怎麼過？”沈清瀾的聲音因緊張而乾澀。
山貓沒有回答，目光如同鷹隼般掃視著對岸和上下遊。突然，他的視線定格在上遊約兩百米處，那裡有一片被河水衝積形成的、長滿灌木的沙洲，沙洲邊緣，隱約可見一截被藤蔓纏繞、半沉入水中的粗大枯木。
“看到那根木頭了嗎？”山貓語速極快，“那是機會。我引開他們，你趁亂抱緊木頭，順流漂下去。對岸下遊一公裡左右，有一片回水灣，水流較緩，可以上岸。記住方位，上岸後向西，穿過一片紅杉林，能看到一座廢棄的了望塔。在塔底等接應。”
“引開？你怎麼引開？”沈清瀾抓住他的手臂，眼中滿是驚駭。這簡直是送死！
山貓扯出一個近乎冷酷的簡短笑容：“我是‘山貓’，叢林就是我的地盤。彆廢話，沒時間了！”他迅速從背包側袋取出一個巴掌大小、偽裝成岩石顏色的裝置塞給沈清瀾，“拿著，信號乾擾器，能短時間擾亂他們的通訊和熱成像，但範圍小，時間短。看我手勢，我說扔，你就用力扔向河心，越遠越好。”
他又深深看了沈清瀾一眼，眼神複雜：“信天翁賭上一切保你，彆讓他失望。活下去，找到‘巢穴’。”說完，他不等沈清瀾回應，如同狸貓般悄無聲息地滑入水中，向著上遊沙洲的方向潛遊而去，身影迅速被黑暗和浪花吞沒。
沈清瀾的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炸開。她死死攥著那個冰冷的乾擾器，指甲嵌入手心，強迫自己冷靜。目光緊緊追隨著山貓消失的方向，又警惕地監視著那兩艘越來越近的巡邏艇。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巡邏艇的探照燈光柱已經掃到了他們藏身點附近，甚至能看清艇上人員穿著黑色作戰服、手持武器的輪廓。壓迫感令人窒息。
就在光柱即將掠過她藏身的岩石的瞬間——
“砰！砰！”
上遊沙洲方向，突然傳來兩聲清脆的、類似槍聲的爆響！緊接著，是灌木叢劇烈晃動的聲響和人影一閃而過的跡象！
巡邏艇瞬間被驚動！探照燈光柱齊刷刷地轉向沙洲方向，發動機轟鳴聲陡然加大，兩艘艇如同離弦之箭，破開水浪，急速向上遊包抄過去！艇上傳來急促的呼喝和拉槍栓的聲音。
就是現在！
沈清瀾看到山貓在水中猛地向她這個方向揮了一下手臂！
她用儘全身力氣，將手中的乾擾器奮力擲向河心！
“噗通！”一聲輕微的落水聲。
刹那間，正在加速的巡邏艇上，傳來一陣刺耳的電流雜音和儀器報警聲！探照燈光柱出現了瞬間的紊亂閃爍，熱成像屏幕似乎也雪花一片！艇上的人員出現了一絲短暫的混亂和咒罵！
機會轉瞬即逝！
沈清瀾不再猶豫，猛地從岩石後衝出，撲向冰冷的河水，奮力向上遊那截枯木遊去。河水刺骨，湍急的水流幾乎瞬間將她卷走。她拚命劃水，嗆了好幾口水，終於抓住了那根濕滑沉重的木頭。她死死抱住，將身體儘可能隱藏在水線下，任由湍急的河水帶著她，向下遊飛速漂去。
耳邊是呼嘯的風聲和震耳欲聾的水聲，冰冷的河水不斷拍打著她的臉，身體在激流中劇烈顛簸，仿佛隨時會被甩出去撞上暗礁。她緊閉雙眼，咬緊牙關，用儘全身力氣抱緊唯一的救命稻草，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活下去！
漂流的途中，她依稀聽到上遊方向傳來零星的槍聲和更激烈的引擎轟鳴，似乎山貓成功吸引了大部分火力，並發生了交火。她的心揪緊了，但此刻她自身難保，隻能祈禱山貓能再次憑借對地形的熟悉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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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感覺體溫即將被河水帶走，手臂酸麻得快要失去知覺時，水流的速度明顯減緩了。她掙紮著抬起頭，發現河道在此處拐了一個大彎，形成了一片相對平靜的回水灣，對岸是茂密的叢林。
就是這裡！
她用儘最後一絲力氣，蹬水調整方向，向著岸邊靠去。終於，雙腳觸到了鬆軟的河泥。她連滾帶爬地癱倒在岸邊的草叢裡，劇烈地咳嗽，吐出嗆入的河水，渾身濕透，冷得瑟瑟發抖，但劫後餘生的慶幸讓她幾乎虛脫。
短暫休息後，她強迫自己站起來。必須儘快離開河岸，這裡太暴露了。她辨認了一下方向，西方，紅杉林，廢棄了望塔。她跌跌撞撞地鑽進茂密的叢林，向著目標前進。
每走一步都異常艱難，濕透的衣服沉重冰冷，體力嚴重透支。但她不敢停下，腦海中反複回響著山貓的叮囑和傅靳言、老木等人付出的代價。
終於，在穿越一片極其茂密、光線昏暗的紅杉林後，她看到了那座如同巨人骸骨般矗立在林間空地上的、破敗的木製了望塔。塔身傾斜，爬滿了藤蔓，在慘淡的月光下顯得陰森而孤寂。
沈清瀾小心翼翼地靠近塔底，警惕地觀察四周。空地上寂靜無聲，隻有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她按照山貓的指示，在塔基一個隱蔽的、半埋在地下的石墩後蜷縮起來，將自己隱藏在陰影中。
等待。又是漫長的等待。寒冷、饑餓、疲憊和恐懼不斷侵蝕著她的意誌。她緊緊握著口袋裡那支冰冷的“潛能激發劑”，老木的警告在耳邊回響。這是最後的底牌，也是危險的賭博。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接應的人遲遲沒有出現。不安感越來越強烈。是出意外了？還是這裡本身就是一個陷阱？
就在她幾乎要絕望時，一陣極其輕微、仿佛落葉被踩碎的聲響，從紅杉林深處傳來。不是動物的腳步聲，更輕，更刻意。
沈清瀾瞬間屏住呼吸，握緊了匕首，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一個模糊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般，從樹林的陰影中緩緩走了出來。來人同樣穿著深色叢林偽裝，動作輕捷，但身形比山貓要纖細一些。他她停在空地邊緣，沒有立刻靠近了望塔，而是警惕地掃視著周圍，似乎在確認安全。
然後，他她抬起手，打出了一串複雜的手語。
沈清瀾凝神辨認——是“影”組織內部更高級彆的安全確認暗號！暗號完全正確！
是接應的人！終於來了！
沈清瀾心中湧起一股巨大的reief，幾乎要癱軟下去。她正準備從藏身處走出——
突然，那個接應者的動作頓住了，他她猛地轉頭，望向沈清瀾來時的紅杉林方向，身體瞬間緊繃，做出了極度戒備的戰鬥姿態！
幾乎同時，沈清瀾也聽到了——林深處，傳來了另一種截然不同的、輕微卻密集的、正在快速逼近的腳步聲！不止一個人！而且步伐沉穩有力，帶著明顯的戰術節奏感！
不是“影”的人！是追兵！他們竟然這麼快就追蹤到這裡了！
剛剛看到的希望，瞬間被更深的危機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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