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睡。”吳浩俯下身,手指輕觸她冰涼的臉頰,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要是敢睡過去,我以後就天天拿符紙貼你額頭,再給你念三天三夜的清心咒。”
吳晨曦的眼皮動了動,卻始終沒睜開,她喉嚨裡發出一聲含糊的嗚咽,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狠狠磨過:“……哥,我好冷。”
“廢話,你半邊身子都快成冰雕了,能不冷嗎?”吳浩咬著牙,掌心一翻,那把通體冰藍、散發著森森寒意的冰魄劍便浮現在他掌中。他握緊劍柄,劍鋒輕輕一點她的眉心,一道清冷的劍氣順著劍尖注入她的身體,“再撐一會兒,等我把你的記憶撈出來,咱們一起暖和。”
他說得輕鬆,可心裡卻沉得像壓了塊萬年寒鐵。識海這玩意兒,進去一次比打一場生死戰還耗神,尤其是現在吳晨曦的狀態——一半是人,一半是冰,中間還夾著個玄冰螭的心魔殘念,簡直比鬼屋還複雜百倍。但凡出一點差錯,他們倆都得萬劫不複。
可他還是進去了。
識海深處,霧氣繚繞,像是剛從冷凍庫裡拿出來的一團空氣,寒氣直往骨頭縫裡鑽。吳浩踩在意識流上,每一步都發出哢嚓的碎裂聲,仿佛隨時都會踩空墜入無儘的深淵。
“姐?”他試探性地喊了一聲,聲音在霧氣中回蕩,卻無人回應。
他又往前走了幾步,忽然看見前方有光——不是那種溫暖的陽光,而是帶著刺骨寒意的藍光,像是深海底下某種生物的眼睛,陰森而詭異。
他靠近那團光,發現是吳晨曦的記憶畫麵,但被一層濃稠的黑霧封住了,隱約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提著劍,站在血泊中央,四周散落著破碎的兵器。
“媽……”畫麵裡傳來幼年吳晨曦顫抖的聲音,帶著無儘的恐懼和絕望。
吳浩心頭一緊,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他知道這是哪段記憶——吳晨曦的母親被殺那天,也是她噬魂劍體第一次失控的日子。那一晚之後,她就成了彆人嘴裡的“弑母者”,被所有人避之不及。
但現在,黑霧封印下似乎藏著什麼不同尋常的東西。
“因果沙盤。”他低聲喚道,聲音在寂靜的識海中顯得格外清晰。
沙盤緩緩浮現,表麵裂痕密布,像是隨時會碎掉。但它還是投射出了一條因果線,細如發絲,卻直指黑霧核心。
“源頭在這兒。”吳浩眯起眼,抬手一劃,劍意破開一道口子,黑霧頓時劇烈翻騰,像是被捅了窩的毒蛇,四處亂竄。
突然,一聲低語響起,帶著幾分譏誚:“你以為她是凶手?”
吳浩猛地回頭,看到一個身影從黑霧中走出,正是玄冰螭。但她不再是那副冰冷疏離的模樣,反而眼神柔和,嘴角甚至掛著一絲苦笑,像是藏著無數秘密。
“你想說什麼?”吳浩握緊劍柄,指節泛白。
“我想說,那天我不是來殺人的。”玄冰螭輕聲道,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是來救他的。”
她指向畫麵中的那個黑影,黑影手中的劍正滴著血,卻隱隱透著一股神聖的氣息。
“那時我剛化形,體內還殘留著初代劍尊的殘魂。吳浩……那時候已經快死了,氣息微弱得幾乎感受不到。我隻能把那股力量轉移到自己身上,才能保住他最後一絲生機。”
吳浩瞳孔微縮,握劍的手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
“所以你出現在那裡?”
“對。”玄冰螭點頭,眼神中閃過一絲痛楚,“但我沒想到,這一幕會被一個小女孩看到。她隻記得黑影提劍,卻不知道那劍是為了鎮壓即將暴走的力量,而不是為了殺人。”
她頓了頓,語氣低沉:“後來我選擇離開,是為了不讓她誤會更深。可我沒想到,這份誤解成了她一生的枷鎖,也成了我永遠無法釋懷的遺憾。”
吳浩沉默了很久,久到黑霧都安靜了下來,才開口:“那你為什麼現在才說?”
“因為我現在……才是真正的我。”玄冰螭伸手觸碰封印,黑霧瞬間如潮水般退去,露出完整的畫麵。
畫麵上,吳晨曦的母親倒在地上,胸口插著一把劍,鮮血染紅了衣襟。而提劍的黑影正將一股銀色的光芒打入吳浩胸口,光芒中隱約可見一個模糊的人影——初代劍尊。
“那是……初代劍尊的殘魂。”吳浩喃喃,聲音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
“是的。”玄冰螭點頭,眼神中帶著一絲解脫,“我替他承受了那份力量,也背上了不該有的罪名。但現在,一切都該真相大白了。”
畫麵戛然而止,識海中的霧氣突然變得稀薄,吳晨曦的意識慢慢回歸。她睜開眼,淚水無聲滑落,像是斷了線的珠子。
“原來……原來我一直恨錯了人。”她聲音哽咽,帶著無儘的悔恨。
“你沒做錯什麼。”吳浩鬆開她的手,揉了揉她淩亂的頭發,動作輕柔得像是怕碰碎了她,“是你太懂事了,懂事到連哭都不敢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