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是溫的。
指尖觸到地麵的刹那,吳浩的神經猛地繃緊。這不對勁。從黑洞裡摔下來的人,不該覺得暖,尤其是當你的半條胳膊已經快凍成冰渣——墜落時的風刃把左肩劃得血肉模糊,此刻冷氣正順著傷口往骨頭縫裡鑽。他撐著地麵,掌心貼著那層骨質般的地磚,那溫度竟像是剛從活物身上剝下來的皮,帶著股粘稠的灼熱感。
他沒抬頭,先數了數呼吸聲。
四個。都在,一個沒少。陳曉琳靠在祭壇邊緣,吳晨曦縮在她肩頭發抖,顧清寒握著劍,指節泛白,隻有林逸的呼吸節奏錯了——太穩,穩得不像人。像是有人提前編排好,按著節拍器在吹氣。
“彆動他。”吳浩開口,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鐵。
顧清寒已經出劍了。寒氣順著劍尖爬出,在陳曉琳腳邊結成一道冰線,把她和林逸隔開。她沒聽勸,從來都不聽。但這次她沒砍下去,因為林逸動了。
他緩緩抬起手,掌心朝上,金光從指縫裡滲出來,像是被碾碎的星屑。然後是一具屍體站了起來。
不,不是屍體。是披著金甲的傀儡,關節處嵌著星髓碎粒,走一步,哢噠響一聲,像在報時。第二具、第三具……七具金甲屍從黑暗裡列隊走出,頭盔下的眼眶燃著幽藍火苗,圍成圈,把他們圈在祭壇中央。
“我效命於永夜新主。”林逸說,嘴角一扯,笑得不像他自己,“奉命清理叛徒。”
吳晨曦靠在陳曉琳肩上,喘得像條離水的魚:“哥,他這演技也太差了,能不能換個台詞?比如‘今日宜斬舊友’?”
沒人笑。
陳曉琳突然悶哼一聲,手腕猛地抽搐。她低頭一看,那道永夜神殿的印記正在瘋長,像藤蔓一樣順著小臂往上爬,把情蠱的紋路全蓋住了。更邪門的是,林逸胸口那塊金甲裂開一道縫,暗光一閃,和她手腕的印記對上了,仿佛有根無形的線,正把兩人捆在一起。
“你們倆……”吳浩眯眼,“串通好演雙簧?”
林逸沒回答。他隻是抬手,七具金甲屍同時拔劍,劍刃上塗著黑霧,一呼一吸間,霧氣竟往人鼻子裡鑽。顧清寒立刻捂住口鼻,但寒毒入體的吳浩卻感覺到,那霧氣鑽進血脈,像毒蛇啃噬骨髓。
吳浩反手抽出冰魄劍,右臂冰鱗嘩啦碎了一地。寒毒已經竄到心口,再用一次劍意,他可能當場變成冰雕。但他還是咬牙把劍插進地麵,劍身嗡鳴,識海裡那破沙盤晃了晃,殘光飄出,凝成一麵冰晶盾,擋在眾人麵前。
黑霧撞上盾麵,滋啦作響,冒出一股焦臭味。
“這玩意兒有毒。”吳浩說,“還是那種死了都不讓投胎的毒。”
顧清寒冷笑:“那你倒是彆擋啊。”
“我擋的不是毒。”他盯著林逸,“是他在等什麼。”
話音未落,林逸突然抬腳,踹翻一具金甲屍。那傀儡摔在地上,金甲崩裂,露出裡麵乾枯的軀殼——臉是吳浩的。
第二具被踹翻,臉是顧清寒。
第三具,是陳曉琳。
第四具,是吳晨曦。
第五具,是本該守在外圍的寧紅夜。
第六具,是林逸自己。
第七具,空著。
“他在殺替身。”吳浩瞳孔一縮,“真身不在這裡。”
顧清寒二話不說,一劍劈向林逸後頸。寒冰真氣順著劍鋒纏上去,瞬間凍住他半邊身子。林逸沒躲,任由冰層爬上脖頸,隻咧嘴一笑,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砍的,是殼。”
陳曉琳突然衝上去,一把抱住林逸的腰。
“彆!”吳浩喝止。
晚了。
她手腕的印記亮得刺眼,整個人像被抽了魂,嘴唇發青,卻死死抱著不放。下一秒,青鸞翎從她袖中飛出,繞著林逸轉了一圈,翎尖指向祭壇西北角的陰影。
“他在那兒。”陳曉琳吐出一口血,“另一個他。”
顧清寒甩出三枚冰鏢,直取陰影。寒光炸開,霧氣散去,露出一個蜷縮的人影——和林逸長得一模一樣,但渾身纏著黑鏈,眼眶發黑,嘴角淌著金液。
“分魂容器?”吳浩冷笑,“你們永夜新主就這麼寒酸,連個完整人都供不起?”
那人影沒說話,隻是抬手,七具金甲屍齊齊轉向吳浩,劍尖對準他心口。
吳浩沒動。他閉眼,強行壓住心脈裡亂竄的冰髓,把最後一絲沙盤殘光拽出來。推演開啟。
因果線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