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浩沒有動。他能感覺到,那根手指不隻是在指他,更是在觸碰他識海深處某根早已斷裂的弦。肩頭的藍光越來越亮,像是回應,又像是喚醒。
就在這時,他腦海中那沉寂已久的因果沙盤,忽然輕輕一震——
黑袍身影的指尖依舊懸在半空,如同命運之筆懸於命書之上。吳浩肩頭的藍光驟然一跳,像是被無形的針刺穿。他沒退,反而往前半步,右臂冰鱗重新浮起,寒氣順著經脈逆衝識海。
他知道這招不講理——碎冰體質不是用來打架的,是拿來跟老天搶時間的。彆人運功調息,他靠凍自己醒神。眼下五感被壓得七零八落,耳朵裡全是嗡鳴,視線邊緣泛著黑霧,連呼吸都像吞玻璃渣。但隻要還能動,就得試一把。
“沙盤。”他在心裡吼,“給老子睜眼。”
識海裡那點微光晃了晃,像快沒油的燈。因果沙盤平時懶得理他,非得拿命去換它出工。這次倒是沒完全裝死,投出三道模糊的線,顫巍巍地浮在眼前。
第一條纏著神尊殘念,灰撲撲的,跟上墳燒的紙錢似的;第二條繞著“弑神者”打轉,血紅一片,儘頭是個斷頭台;第三條最邪門——一頭連著玄冰螭的心口,另一頭直奔黑袍人麵門,兩股氣息擰成麻花,卻又互相排斥,像兩頭狼咬住對方喉嚨,誰也不鬆口。
吳浩剛想細看,腦子裡突然炸開一段畫麵:荒原,焦土,天上掛著三輪殘月。一柄斷劍插在屍堆中央,劍柄上刻著“不歸”。有個背影跪在劍前,抬手一掌拍進自己心口,劍心碎裂的瞬間,天地倒轉。
他晃了晃頭,冷汗順著鬢角滑下來。這哪是他的記憶?可那背影的姿勢,分明和他平日練劍時一模一樣。
“彆硬撐。”玄冰螭的聲音從側麵傳來,啞得像砂紙磨鐵,“它在往你腦子裡塞東西。”
吳浩沒理她,反手一劍劃破手掌,血順著冰魄劍流下去,在空中畫了個“弑”字。劍氣凝而不散,字形懸著,像塊招魂幡。
他不開口。上回說話,差點把顧清寒的真氣崩回肺裡。這次用劍寫,至少能省點命。
黑袍人目光落下來,停在那血字上。三息。
然後他開口了,聲音不響,卻像直接在骨頭裡鑿字:“弑神者非你。”
吳浩瞳孔一縮。
“是鎖中囚徒。”
血字“弑”突然抖了一下,邊緣裂開細紋。沙盤殘影猛地閃出一幅新畫麵:還是那個背影,但這次臉轉過來了一半——和吳浩一個模子刻的,可眉心多了道豎痕,像是被什麼東西從裡頭撐裂的。
畫麵一閃即逝。吳浩隻覺得後槽牙發酸,像是被人硬塞進一段不屬於自己的人生。
“再進一步,”黑袍人繼續說,“九界歸墟。”
話音落,空氣裡那股壓人五感的力道沒撤,反而往內縮了,變成一根線,直直勒進識海。吳浩悶哼一聲,膝蓋微彎,硬是用冰鱗撐住沒跪下去。
他不信這套。警告誰不會放?真要滅世,剛才一抬手就夠了。現在說這些,要麼是虛張聲勢,要麼……是想讓他自己停下。
可問題是,他停不了。
肩頭藍光還在跳,和黑袍人身上的氣息一搭一應,像倆人在打摩斯密碼。他忽然意識到——對方不是在威脅彆人,是在提醒他。
提醒他知道些什麼,但忘了。
“你到底是誰?”他沒說話,血字重新凝成三個新字:“為誰守棺?”
黑袍人沒動,可玄冰螭突然跪了下去。
不是被壓倒的,是自己跪的。她雙膝砸在冰麵上,發出悶響,淚痣紅得滲血,嘴唇哆嗦著,擠出兩個字:“主人……”
顧清寒立刻抬手要出劍,卻被吳浩抬臂攔住。他眼神沒離開黑袍人,手卻悄悄凝了道寒氣,纏上玄冰螭手腕,輕輕一圈,像戴了副冰鐲子。
“你認得他?”他問。
玄冰螭沒抬頭,聲音發顫:“那是……我被封印前最後看見的臉。”
吳浩腦子裡“哢”一聲,像鑰匙插進鎖眼。沙盤殘影猛地一震,補上一段新記憶:冰宮深處,一道螭龍盤在祭壇上,頭頂懸浮著輪回鎖中樞。祭壇前站著個穿黑袍的人,正把一縷寒氣注入鎖心。螭龍低吼,不是痛,是急,像是在求他彆這麼做。
畫麵斷了。
但夠了。
吳浩終於明白玄冰螭為啥怕棺材——她不是怕裡麵的東西,是怕自己曾經親手幫它封印了最重要的人。而這個人,現在回來了。
“所以你是守棺的?”吳浩盯著黑袍人,“不是被關的,是看門的?”
黑袍人沒答,可那股威壓鬆了半寸。夠他喘口氣了。
沙盤第三條因果線突然亮了,顯示玄冰螭的心魔和黑袍人確屬同源,但流向相反——一個在往外抽力量,一個在往裡填。像是同一個爐子,一個燒火,一個滅火。
吳浩忽然笑了一聲,帶血的。
“有意思。你們倆一個裝死千年,一個瘋了半輩子,現在見了麵,連話都不想說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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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手,把冰魄劍橫在胸前,劍身裂紋又多了兩道,像蜘蛛網蓋住了劍脊。他知道這劍快不行了,每動一次劍意,都是在撕那道舊傷。可現在不是心疼劍的時候。
“你警告我彆碰輪回鎖。”他一字一頓,“可你忘了——我哥當年就是靠吞禁製活下來的。她不怕反噬,她就怕沒得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