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一沉。
不是晃,不是震,而是整片遺跡如被一隻無形巨手攥住,自根部撕裂,朝著地心深處拖拽而去。仿佛這片早已死去的古老疆域,終於被地底的某種存在認定為祭品,開始執行不可逆轉的吞噬儀式。
頭頂,那由無數殘劍餘光凝聚而成的劍陣尚未完全潰散,淡金色的光暈仍在空中緩緩旋轉,如同垂死星辰最後的呼吸。可支撐它的七根通天石柱,卻已一根接一根地崩裂。裂痕自底部蛇行而上,發出刺耳的“哢嚓”聲,像是從人的骨髓裡炸出來的悶響,令人牙根發酸。
吳浩猛地刹住腳步,腳掌在碎石間劃出三道深痕。他右手本能地摸向腰間的沙盤——那枚由初代劍尊遺骨熔煉、鑲嵌因果之砂的秘寶。盤邊滾燙,幾乎要灼傷他的指尖。原本滲著暗紅血絲的裂紋,此刻竟浮現出細密的金絲,如活物般緩緩遊走,將裂縫一寸寸縫合。
“不對。”他嗓音低啞,像是被砂石磨過,“不是修複……是吞了再長。”
話音未落,天地驟然一靜。
連深淵底部翻湧不息的紫雷雲都凝滯了一瞬,仿佛連雷霆都感知到了某種禁忌之物的蘇醒。
唯有腳下震動,越來越重,越來越密,像是地底有巨獸的心臟在搏動,每一次跳動,都讓整片遺跡顫抖一分。
黑霧自地縫中噴湧而出,帶著鐵鏽與骨粉混合的腥氣,濃得幾乎化為實質。霧中,一道影子緩緩成形——三頭六臂,渾身覆蓋著晶刺,如同由無數碎裂的玻璃拚接而成的怪物。它靜立不動,六隻手卻已按入地麵,晶刺紮進石板深處,空氣開始扭曲,空間仿佛被複製、黏連,形成無數重疊的虛影。
顧清寒一腳踢開滾落的巨石,眼神如刀鋒般銳利:“這玩意兒……吃攻擊?”
“不吃。”吳浩眯起眼,識海中的沙盤猛然一震,無數因果線炸開,三道猩紅的光束直指怪物胸口,“它‘反’。你砍它一劍,它還你原樣,加利息。”
話音剛落,吳晨曦已將陳曉琳輕輕放下,從懷中取出一粒漆黑如墨的丹藥,毫不猶豫塞入口中。舌尖一碾,藥力轟然炸開,經脈如被烈火灼燒,她卻隻是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齒。
“那我來當餌。”她低語,眼中燃起幽暗的火焰,“我這噬魂劍體反噬多了,不差這一口。”
話音未落,人已如黑電般射出。
噬魂劍體催動至極致,一柄由純粹魂力凝成的黑刃撕裂空氣,直劈守護獸側腹。劍光未至,寒意已讓四周石麵結出霜花。
晶刺猛然一震。
攻擊被完整複製,黑刃倒卷而回,速度更快,力道更猛,直撲吳晨曦麵門。
她不閃,不避。
黑刃之力撞入胸口,五臟六腑仿佛被重錘擊中,喉頭一甜,一口血噴出,濺在劍刃之上。詭異的是,那血竟未滴落,反而被劍身吸收,黑光驟然暴漲,宛如深淵睜開眼。
“成了。”她笑了,血順著嘴角流淌,“它複製了招式,也複製了這破劍體的‘吞’勁——它現在,也在‘吃’我。”
守護獸背後,晶翼微顫,一道黑影緩緩凝出,與吳晨曦的噬魂之力同源,卻更加純粹、更加冰冷。
兩息之後。
晶核深處,傳來液態沸騰的聲響,仿佛燒開的水在翻滾。溫度急劇攀升,連空氣都被烤得扭曲。
吳浩動了。
他沒有直接催動碎星劍意,而是先在沙盤中推演——因果線纏繞晶核,逆推三秒的能量流動軌跡。劍鋒一偏,不刺核心,而是順著晶脈斜撩而上。冰魄劍裹著一道金線,如細針般精準縫入那團流動的核中。
“它的晶脈連著地脈!”玄冰螭突然嘶喊,聲音幾乎撕裂,“你這一劍,會引動地氣暴走!整片遺跡都會炸!”
吳浩沒有收手。
劍意已送,因果已定,收不回。
整片遺跡猛然一震,仿佛被抽走了最後一根支柱。
守護獸無聲嘶吼,晶刺瘋長,刺穿穹頂,紮進虛空裂縫。晶核劇烈膨脹,狂暴的能量順著地縫噴湧而出,如同地底的鍋爐終於炸裂,熱浪裹挾著碎晶與黑霧衝天而起。
陳曉琳咬破舌尖,鮮血順唇滴落。
焚天雀自她手腕衝天而起,羽翼展開,火網如天幕般罩下,硬生生將暴走的能量壓下三秒。青鸞翎隻剩半截,火焰由赤紅轉為漆黑,那是魂火燃燒的征兆。
“三秒。”吳浩低喝,聲音如冰,“夠了。”
他左手按地,沙盤急速旋轉,因果鏈浮現——寒流走向、回流節點、崩解臨界點,一切儘在推演之中。右手引劍,冰魄劍尖輕點裂縫,狂暴的晶能如江河倒灌,順著劍身導流,儘數灌入地下寒脈。
地脈反衝。